林燁站在“炎夏號”科研艦的中央控製室時，指尖剛觸碰到星軌校準儀的操控台，儀表盤上的數據流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般炸開亂碼。淡藍色的全息投影屏上，代表銀河係主要星軌的光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其中最亮的那條“北鬥校準線”甚至出現了斷裂的紋路。
“怎麼回事？”蘇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帶著最新的星圖數據從觀測艙回來，白色的實驗服上還沾著模擬星塵的粉末。當看清屏幕上的異常時，她手裡的便攜終端“啪嗒”一聲掉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響，“昨天的預演明明一切正常，星軌參數誤差值還不到0.01。”
林燁沒有回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飛快地在虛擬鍵盤上敲擊。他的視網膜上倒映著無數跳動的綠色代碼，那是他用炎夏古法“紫微鬥數”與現代算法融合編寫的校準程序，此刻卻像失控的野馬般亂竄。“不是誤差。”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你看這裡——”他抬手在屏幕上劃出一道弧線，將斷裂處的數據流放大，“這些紊亂的波動頻率，和三個月前在暗物質星雲探測到的能量特征完全吻合。”
蘇瑤湊近屏幕，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看似無序的亂碼中，竟藏著一串極其微弱的脈衝信號，編碼方式與她曾破譯過的高維文明殘留信息如出一轍。“是‘噬星蟻’的痕跡？”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想起半年前在獵戶座邊緣，那隻體長千米的星際生物如何一口咬碎了半艘補給艦，“但它們不是隻在黑洞引力圈活動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燁調出艦船的深度掃描報告，眉頭擰成一個結。“不是成年體。”他指著屏幕右下角的能量峰值圖譜，“這是幼蟻的信息素，濃度很低，但擴散速度極快。如果我沒算錯，最多六個小時，它們就能順著星軌校準儀的能量線爬到艦體內部。”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猛地轉身衝向武器庫，“快，把備用的‘鎮魂釘’拿來！上次從火星遺跡帶回來的那批，刻著‘坎離相生’符文的！”
蘇瑤應聲跑向儲藏室，金屬貨架在她身後簌簌作響。當她抱著一個刻滿朱砂符文的木盒回來時，正看見林燁將三根銀灰色的長釘按北鬥七星的方位釘在控製台下方。釘子入木三分的瞬間，控製台的警報聲突然低了下去，那些扭曲的星軌光帶竟緩緩舒展了一些。
“暫時穩住了。”林燁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腹蹭過釘身的符文，“但這隻是權宜之計。幼蟻的信息素能乾擾能量場，而星軌校準儀的核心正好是用‘星髓’做的，對這種氣息最敏感。”他打開木盒，取出最後兩根鎮魂釘，“必須去引擎室，那裡的能量轉換器是第二波衝擊的重點。”
引擎室的高溫讓空氣都在扭曲，林燁剛踏進門，裸露的手臂就被燙得泛起紅痕。蘇瑤立刻啟動了備用冷卻係統，白霧瞬間彌漫開來，讓儀表盤上的溫度指針終於從紅色區間回落了一點。“你看這裡。”蘇瑤指著能量轉換器的觀察窗，原本流轉著藍光的能量液裡，竟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黑色顆粒，像一群躁動的小蟲，“它們已經開始滲透了。”
林燁沒有說話，隻是將最後兩根鎮魂釘釘在轉換器兩側的支架上。就在這時，整個艦體突然劇烈搖晃，觀察窗上猛地撞上來一張布滿複眼的小臉——那隻幼蟻不知何時爬了進來，正用鐮刀般的前肢瘋狂刮擦玻璃，發出刺耳的尖嘯。
蘇瑤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被林燁一把拉住。“彆退。”他的聲音異常冷靜，“它還沒完全長成，甲殼的硬度不夠。”林燁從工具箱裡翻出一把高頻震蕩刀，刀柄上還沾著上次維修時殘留的油汙，“你去關閉能量轉換器的外層防護罩，我引開它的注意力。”
當防護罩的藍光消失的瞬間，幼蟻果然撲向了更亮的能量轉換器。林燁趁機揮刀砍向它的側腹，火花四濺中，他聽見蘇瑤在喊：“星軌光帶恢複正常了！”可還沒等他回頭，就感到手背一陣刺痛——另一隻幼蟻不知何時繞到了身後，尖銳的口器已經刺破了防護服。
“走！”林燁將蘇瑤推向出口，自己卻被幼蟻的絲線纏住了腳踝。他看著蘇瑤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火星遺跡，蘇瑤也是這樣被他護在身後。那時她還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手裡緊緊攥著半塊從地球帶來的桂花糕，而現在，她已經能獨當一麵地操作冷卻係統了。
劇痛從腳踝蔓延到小腿時，林燁按下了引擎室的緊急封閉按鈕。他看著屏幕上重新變得規整的星軌光帶，突然笑了。那些光帶在全息屏上流轉，像極了小時候奶奶在院子裡搖著蒲扇講過的銀河，而他手腕上那塊從爺爺那裡傳下來的玉佩，正隨著星軌的律動微微發燙。
“林燁！”蘇瑤的聲音隔著厚重的艙門傳來，帶著哭腔，“你撐住！我已經聯係了星際救援隊，他們還有十分鐘就到！”
林燁沒有回答，隻是將最後一點靈能注入腳下的鎮魂釘。當銀釘徹底沒入金屬地板時，他仿佛聽見了星軌校準儀發出的嗡鳴，那聲音很輕，卻像跨越了無數光年的問候。他想起蘇瑤曾說，每個校準儀裡都藏著一顆從地球帶來的種子，等到星軌歸位的那天，就能開出會發光的花。
或許，等救援隊撬開這扇門時，他能看見第一朵花苞正在控製台的縫隙裡探出頭來。林燁這樣想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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