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指尖在全息星圖上停頓了三秒，才緩緩劃過那段突然偏離預設軌跡的星軌數據。淡藍色的光束在他掌心流淌，映得瞳孔裡一片冰涼——就在剛才，第七象限的觀測衛星傳回的星軌參數，與三天前模擬的路徑偏差了0.7個天文單位。
“誤差超過閾值了。”他側頭看向蘇瑤，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全息屏幕的光打在他側臉，把下頜線刻得像刀削過一般。蘇瑤正調試著引力波探測器，聞言動作一頓，探頭過來看向屏幕：“怎麼會？昨天的校準明明沒問題。”
她指尖在控製麵板上飛快跳躍，調出近百組對比數據，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你看，恒星風強度、星際塵埃密度……所有變量都在正常區間，按說星軌不該偏得這麼離譜。”
林燁沒說話，伸手在星圖上圈出那段錯位的星軌。被標注的區域突然泛起一層淡紅色，像在宇宙幕布上暈開的血痕。“把三天前的深空望遠鏡影像調出來，對比同一區域。”
蘇瑤依言操作，兩道影像在屏幕上並排展開。左側是三天前的星空，星軌如銀色絲帶般平滑；右側的實時影像裡，那截星軌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扯得扭曲，連帶著周圍三顆暗星都泛起了詭異的暗紫色光暈。
“這是……”蘇瑤的呼吸頓了半拍，指尖懸在屏幕上方，“暗物質擾動？不對，擾動的波形不是這樣的。”她突然想起什麼，猛地調出另一組數據，“等等，看這裡——引力常數的瞬時波動！剛才有0.3秒，這個區域的引力常數跳變了！”
林燁的眉峰擰得更緊。引力常數被視為宇宙基本常數，就像搭建宇宙的鋼筋，理論上絕不可能出現瞬時跳變。“再查探測器日誌，有沒有記錄到異常能量場？”
“正在查……”蘇瑤的語速越來越快，“能量場數據一切正常，輻射強度甚至低於平均值。但你看這個——”她調出一組頻譜圖，原本該是連續的光譜在某個頻段突然斷了一截，像被硬生生剜去一塊，“這裡有個頻率空洞，範圍正好覆蓋那段錯位的星軌。”
林燁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掃過屏幕上不斷刷新的數據流。“通知觀測站，把射電望遠鏡對準那個頻率空洞，加大監測功率。另外，讓‘啟明’號探測器改變航線，繞開這片區域，保持安全距離觀測。”
“‘啟明’號還有三天就要抵達預定觀測點了，繞開會多走七天航程。”蘇瑤有些猶豫，但看到林燁堅定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她轉身要走，卻被林燁叫住。“等等，把五年前的星圖調出來，看看這片區域有沒有異常記錄。”
蘇瑤很快調出存檔，當五年前的星圖在屏幕上展開時，兩人同時愣住。五年前的同一區域，那段星軌同樣有過一次微小的偏移，隻是當時的誤差在允許範圍內，被當作觀測誤差忽略了。更詭異的是，那次偏移的時間點，正好是“暗星”組織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出現的日子。
“巧合？”蘇瑤的聲音有些發顫。
林燁沒回答，指尖在五年前的星軌偏移處輕輕點了一下。屏幕突然彈出一個加密文件提示，需要最高權限解鎖。他輸入密碼，文件解開的瞬間，一行紅色的標注跳入眼簾：“異常區域關聯‘虛空碎片’，危險等級：未知。”
“虛空碎片……”林燁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忽然想起陳老臨終前說的話——“宇宙裡有些地方，是規則的縫隙，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時，觀測站的警報突然響起，刺耳的蜂鳴聲瞬間填滿整個控製室。蘇瑤猛地回頭看向屏幕，隻見“啟明”號傳來的實時畫麵裡，那片錯位的星軌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緊接著，探測器的信號就像被什麼東西吞噬了一般，瞬間中斷。
“信號丟失！”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瘋狂敲擊鍵盤，“‘啟明’號失聯了！”
林燁盯著屏幕上變成灰色的信號圖標，喉結滾動了一下。“彆試了。”他伸手按住蘇瑤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去，“它已經不在正常時空裡了。”
蘇瑤抬起頭，眼眶泛紅：“那片區域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星軌會錯位？引力常數會跳變？還有那個頻率空洞……”
“不知道。”林燁的目光重新落回星圖上的紅色標注區，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五年前的偏移不是巧合，這次的錯位也不是意外。有人在故意攪動這片區域的規則，或者說……他們在利用這個規則縫隙做什麼。”
他調出星圖的三維模型，在那段錯位星軌周圍畫出一個巨大的警戒圈。“通知所有觀測點，即日起，禁止任何飛行器進入警戒圈。另外，把五年前所有與‘暗星’相關的事件整理出來，我要逐條核對。”
蘇瑤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我馬上去辦。”她轉身時，看到林燁正盯著屏幕上的頻率空洞，側臉在光影裡顯得格外沉鬱。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林燁時，他站在天文台的穹頂下，指著獵戶座說“星星的軌跡比人心可靠”。可現在，連星星的軌跡都開始說謊了。
控製室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屏幕上的紅色警戒圈邊緣，不知何時泛起了一圈淡淡的黑霧，正一點點往中心蔓延。林燁的指尖懸在關閉鍵上方，遲遲沒有按下——他分明看到，那黑霧裡，隱約浮動著無數細碎的光點，像被撕碎的星軌碎片。
“蘇瑤，”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沉，“把所有數據備份，加密發送給總部。另外，查一下‘虛空碎片’在古籍裡的記載，尤其是炎夏的星象秘錄。”
蘇瑤剛應了一聲，就聽到林燁又補充道：“告訴技術部，從現在開始，所有觀測數據每五分鐘自動備份一次。還有，給我接最高指揮中心，就說……宇宙的鋼筋，好像鬆動了。”
全息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把那片沉鬱照得像深不見底的宇宙。蘇瑤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曾經被當作永恒的星軌，或許從來都不是宇宙的真相，隻是有人想讓他們看到的假象。而那片錯位的星軌，就像一道裂開的傷口，正一點點暴露著宇宙深處藏了億萬年的秘密。
她轉身快步走向通訊台，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控製室裡格外清晰，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敲響了第一聲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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