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的指尖在青銅羅盤上摩挲，盤麵“天人合一”四個字被體溫焐得溫熱。接駁通道的指示燈從紅轉綠的瞬間，他聽見了“驚蟄”小隊隊長趙野沙啞的聲音：“艦長，我們帶回來的東西，可能比暗物質樣本更重要。”
艙門滑開時，五個裹著應急保溫毯的身影跌了出來，每個人懷裡都抱著塊黑沉沉的金屬板。趙野哆嗦著扯開保溫毯，露出金屬板表麵密密麻麻的刻痕——既不是星際通用的星圖符號，也不是已知文明的文字，倒像是用燒紅的烙鐵胡亂燙出來的紋路，卻在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啞光。
“在星雲核心的隕石坑裡發現的。”趙野咳著笑，“這玩意兒能吸收能量，我們的探測儀一靠近就失靈，偏偏……”他指向金屬板邊緣，那裡有處極淺的凹痕，形狀像枚簡化的“鬥”字星官符號，“您看這痕跡，像不像您拓本上‘南鬥六星’的標記？”
林燁俯身時，羅盤突然發燙，指針瘋狂旋轉後死死指向金屬板。他伸手觸碰刻痕的瞬間，那些雜亂的紋路竟亮起淡金色的光，在板麵上流動成一幅殘缺的星圖——與羊皮紙拓本上“天市垣”的星官分布隱隱重合，隻是缺了最中間的“帝座”一星。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蘇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帶著科研組趕過來，眼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是人為刻上去的，用的是高溫等離子體技術，但刻痕裡殘留的能量場……和我們在月球基地發掘的古祭壇能量場同源。”
實驗室的隔離罩升起時，金屬板被懸浮在能量屏障中央。林燁展開拓本，當“天市垣”的朱砂線與金屬板上的金光紋路對齊，缺失的“帝座”星位置突然浮現出一行小字，是用炎夏古文寫就的：“墨生兩極，痕定三生。”
“墨？”蘇瑤調出光譜分析，“金屬板的成分裡有種未知元素，對光線的吸收率達到99.9，簡直是宇宙級的‘墨’。而這些刻痕……”她放大局部，“每道痕的深淺都對應著不同的引力常數，組合起來就是組動態坐標！”
這時，通訊器突然響起，是留守月球基地的陳老：“小燁，你們帶回來的東西觸發了基地的古物共鳴！庫房裡那尊青銅鼎的銘文亮了，和你們發回的刻痕比對，重合度87！”
全息投影裡，陳老捧著尊三足鼎，鼎身銘文正流淌著與金屬板同源的金光。林燁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上古時候，咱們的先祖觀星時，不單記星軌，更會把宇宙的‘脾氣’刻下來——哪裡的引力場會變臉，哪片星雲愛騙人，都藏在這些看似雜亂的痕跡裡。”
他重新拚接星圖時，羅盤指針指向金屬板背麵。那裡有處極隱蔽的劃痕，像被指甲輕輕刮過，形狀恰似“炎夏”二字的古體。林燁用指尖按上去，金屬板突然震顫，金光暴漲後收縮成枚令牌的形狀，背麵浮現出完整的“帝座”星標記，旁邊刻著行更小的字：“星軌會老，文脈不朽。”
“坐標算出來了！”蘇瑤的尖叫打斷了他的怔忡，“指向銀河係旋臂的‘玄戈’星區，那裡……是聯盟記載中‘失落文明’的疑似所在地！”
林燁握緊令牌，觸感溫潤，像握著塊被世代體溫焐熱的玉佩。他想起出發前，陳老塞給他的那卷拓本補遺，上麵用朱砂寫著：“所謂傳承，不是把老東西鎖進櫃子，是讓它們在新土地上生根。”
艦橋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導航員的聲音帶著驚慌：“艦長，暗物質星雲在收縮！我們被裹住了！”舷窗外，原本鬆散的星雲正凝聚成黑色漩渦，吞噬著周圍的星光。
林燁卻笑了，舉起令牌指向能量屏障。金屬板瞬間分解成無數光點，融入星艦的能量回路。原本亂成一團的導航數據突然清晰，屏幕上自動生成條新航道，金光鋪就，與拓本上“紫微垣”的星軌完美重合。
“按新坐標航行。”他下令時，羅盤的指針終於穩定，指向“帝座”星的方向，“告訴聯盟，我們可能找到了宇宙文明的‘通用語’——不是符號，是刻在骨子裡的星軌記憶。”
星艦衝破漩渦的刹那，林燁回頭望了眼實驗室。羊皮紙拓本上的朱砂正順著金屬板留下的能量軌跡蔓延，填補著“天市垣”的空缺，而那行“墨生兩極，痕定三生”的小字，正緩緩隱入“帝座”星的標記裡，像滴墨暈染開，在星圖上漾出圈金色的漣漪。
他忽然懂了，所謂“墨痕”，從來不是死的符號。是先祖把對宇宙的理解燒進金屬，是拓本上代代相傳的朱砂，是此刻在他血脈裡跳動的共鳴——是炎夏人走到哪，就把“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的智慧，刻進哪片星空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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