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站在星艦的了望甲板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欄杆上的磨損紋路。舷窗外，躍遷航道的星軌如銀色絲帶般在黑暗中延展，那些閃爍的導航信標像散落在天鵝絨上的碎鑽，卻照不亮他眼底的凝重。
“能量讀數穩定，躍遷引擎預熱完畢。”通訊器裡傳來機械師的彙報，帶著電流的滋滋聲，“但剛才的空間漣漪還沒完全消散，強行躍遷可能會偏離預定航道。”
林燁沒有立刻回應，目光落在手腕上的舊表——那是祖父留下的機械表，表盤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字：“循星軌而行，亦要踏實地而走。”此刻秒針正卡在兩點十三分的位置，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卡住了。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祖父總愛用這表教他認時間，說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軌道，人也一樣，不能隻盯著天上的路，忘了腳下的塵途。
“讓引擎再冷卻三分鐘。”他對著通訊器說道，轉身走向艙內。走廊裡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映得牆壁上的影子忽長忽短，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路過儲物艙時，他瞥見角落裡堆著幾個破損的能量塊，外殼上的焦痕還帶著溫度，顯然是不久前剛報廢的。
“林艦長，剛才收到來自第七星域的加密通訊，信號源……像是‘暗礁’空間站。”通訊員的聲音帶著猶豫，“對方說有關於‘星塵計劃’的重要情報，要我們在躍遷前務必接收。”
林燁的腳步頓住。星塵計劃——那個三年前突然中斷的秘密項目，祖父正是項目負責人，最後一次發送的通訊裡隻留下“星軌偏移，塵途有阻”八個字，隨後便徹底失聯。他指尖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接進來，用最高加密頻道。”
全息投影在艙壁上展開時，畫麵失真得厲害，隻能看到一個裹在黑袍裡的身影，聲音經過處理，像是被砂紙磨過：“星塵計劃的核心數據，不在空間站數據庫裡。”
“在哪？”林燁追問，聲音壓得極低。
“在‘踏塵者’的記錄儀裡。”黑袍人頓了頓，影像突然劇烈抖動，像是信號被乾擾，“他們以為毀掉了所有載體，卻忘了……當年參與項目的每個人，都在體內植入了微型芯片，數據就存在那裡。”
林燁瞳孔驟縮。踏塵者——星塵計劃的執行小隊，共七人，祖父是隊長。三年前的事故報告裡，說小隊全員殉職，屍骨無存。
“你是誰？怎麼知道這些？”
“我是最後一個維護者。”黑袍人的影像開始碎裂，“他們來了……數據坐標在……”最後幾個字淹沒在刺耳的雜音裡，投影徹底消失。
林燁轉身就往儲物艙跑，腦海裡翻湧著祖父的話。踏塵者、體內芯片、核心數據……難道祖父他們沒死？他猛地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吊墜，說是祖父留下的唯一遺物，金屬外殼上刻著星軌圖案，邊緣有個極小的凹槽，他一直沒弄明白用途。
儲物艙的金屬門突然被撞開，幾名穿著銀色作戰服的士兵衝了進來，頭盔麵罩反射著冷光，手臂上的徽章是扭曲的星軌圖案——是“星軌會”的人，他們一直在追查星塵計劃的餘黨。
“放下武器！”為首的士兵厲聲喝道，能量槍的紅光鎖定林燁的胸口。
林燁側身翻滾躲到貨架後，踢翻身邊的能量塊箱，藍色的能量液濺了士兵一身，滋滋的電流聲中，對方的作戰服冒出白煙。他趁機從通風管道口鑽進去，管道裡狹窄逼仄，隻能匍匐前進，胸口的吊墜隨著動作硌著皮膚，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
他伸手摸出吊墜，借著管道壁透進的微光細看，發現凹槽裡竟嵌著一片極薄的芯片，剛才的震動讓芯片滑了出來，表麵的星軌紋路與黑袍人提到的記錄儀圖案完全吻合。
“找到了……”林燁喉嚨發緊，指尖撫過芯片上的磨損痕跡，那是被長期摩挲留下的溫度，“祖父……”
管道外傳來士兵的腳步聲和通訊聲：“目標進入通風係統，請求封鎖所有出口！”
林燁咬緊牙關，加快速度往前爬，管道壁上的鐵鏽蹭得他手臂生疼。他知道，現在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弄清楚祖父失蹤的真相，為了那些被掩蓋的秘密。星軌再複雜，塵途再艱險，他都必須走下去——就像祖父說的，踏實地走，總能找到方向。
通風管道的儘頭透出光亮，他能聽到外麵傳來飛船引擎的轟鳴，那是他們的星艦正在等待。隻要爬出去，就能躍遷離開這片星域，暫時擺脫星軌會的追擊。
就在他伸手去推通風口的格柵時，吊墜裡的芯片突然發出微弱的藍光，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祖父的身影，比記憶中蒼老許多，背景是燃燒的空間站，聲音帶著喘息：“如果看到這段影像，說明你已經找到芯片了。星塵計劃的真正目的，是找到星軌與塵途的交彙點……那裡藏著人類文明存續的關鍵……但星軌會不想讓世界知道……”
影像突然中斷，格柵被猛地拉開，刺眼的光線湧進來，林燁下意識地用手臂遮擋，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是星軌會的首領，那張臉曾無數次出現在新聞報道裡，以慈善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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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林少校。”首領的笑容溫和，眼神卻像淬了冰，“你祖父沒告訴你，所謂的塵途，從來都由星軌掌控嗎？”
林燁攥緊芯片，後背抵住管道壁，沒有退路。他看著首領身後的士兵舉起能量槍，突然想起祖父影像裡的最後一句話，猛地將芯片塞進嘴裡，用力咽下——他不知道這芯片是否能在體內保存數據，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動手。”首領冷冷下令。
能量槍的紅光在狹窄的管道裡亮起，林燁閉上眼睛的瞬間，卻聽到星艦引擎的轟鳴聲驟然變大，通風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開，熟悉的聲音穿透嘈雜的聲響傳來：“林燁！抓住我的手！”
是蘇瑤，他的副艦長，正駕駛著小型登陸艇懸停在通風口外，伸出的手在陽光下泛著堅定的光芒。
林燁縱身一躍，抓住那隻手的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重新有了重量。登陸艇猛地拉升，衝破星軌會的火力網，朝著主艦飛去。他回頭看向越來越小的星軌會基地，胸口的吊墜仍在微微發燙，像是祖父留下的目光，溫暖而堅定。
“坐標鎖定第七星域邊緣，準備躍遷。”蘇瑤的聲音帶著喘息，卻異常穩定，“剛才收到消息，踏塵者小隊的另外幾人，在那邊的廢棄空間站裡發出了信號。”
林燁看著舷窗外飛速倒退的星軌，指尖撫過胸口的吊墜，那裡藏著芯片，藏著秘密，更藏著無數人用生命鋪就的塵途。他知道，躍遷之後的路會更難走，但隻要有人同行，有信念支撐，再暗的星軌，也能走出光明來。
“走。”他輕聲說，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登陸艇與主艦對接的瞬間，躍遷引擎發出嗡鳴，星軌在舷窗外扭曲成彩色的光帶，他們向著未知的星域駛去，身後是被遠遠甩開的陰影，前方是等待被揭開的真相。塵途漫漫，星軌引路，這趟旅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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