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將林燁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布滿星圖的牆壁上，像一道沉默的警戒線。他盯著全息投影裡不斷擴大的猩紅區域，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控製台邊緣，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蘇瑤，再報一次月球基地的實時數據。”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喉結滾動時，能看到脖頸處因緊繃而凸顯的青筋。
通訊器裡傳來一陣沙沙的電流聲，緊接著是蘇瑤略顯急促的呼吸：“空間裂隙已擴大至直徑37公裡，邊緣能量讀數突破臨界值，監測到γ射線暴的前兆……林燁，你們那邊的‘定星盤’準備好了嗎？”
林燁回頭看向身後的合金台，那裡平放著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盤，盤麵上刻著繁複的星軌紋路，正是三天前從家族密室裡取出的傳家寶。此刻紋路正泛著淡淡的金光，與全息投影裡的猩紅裂隙產生著奇妙的共振，像是兩個遙相呼應的磁場。
“還差最後一步。”他伸手按住青銅盤，掌心的溫度讓紋路的金光更盛，“需要有人進入裂隙邊緣，用血脈氣息激活定星盤的核心陣眼。”
“我去。”通訊器裡突然插進一個沉穩的聲音，是陳老。緊接著，老人的影像在投影旁顯現，花白的頭發在應急燈下泛著銀光，“這定星盤本就是陳家先祖所鑄，我的血脈最契合。”
林燁皺眉：“不行，裂隙邊緣的輻射強度能瞬間穿透三層防護甲，您的身體……”
“你的血脈裡也有陳家的印記。”陳老打斷他，指節分明的手點了點林燁的胸口，“你母親是陳家嫡係，這定星盤認的不僅是父係血脈。但你得留在指揮室協調全局，誰都能去，唯獨你不能。”
林燁抿緊唇，沒再反駁。他知道陳老說的是事實，三天前定星盤初次現世時，他指尖的血滴落在盤麵上，那些星軌紋路亮起的光芒，確實比陳老的要亮上三分。可此刻，他更清楚裂隙邊緣的凶險——昨天派去的勘探機器人，在距離裂隙還有兩公裡的地方就被能量波撕碎，連殘骸都沒能回收。
“讓我去吧。”蘇瑤的影像向前湊了湊，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月球基地的小型穿梭機能直接抵達裂隙外圍，我熟悉操作流程，而且……”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上次在火星基地，我跟你一起研究過定星盤的陣眼結構。”
林燁的目光落在投影裡蘇瑤泛紅的耳尖上，忽然想起三天前那個深夜。當時他們倆趴在實驗室的操作台上，對著定星盤的三維模型研究到淩晨，蘇瑤困倦時不小心撞在他肩上，發香混著實驗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成了他這段時間最清晰的記憶。
“不行。”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話音落下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強硬，“穿梭機的防護係統扛不住裂隙的能量衝擊，你的體質對γ射線的耐受力比常人低17，數據不會說謊。”
通訊器裡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儀器運行的嗡鳴聲在空氣中彌漫。林燁看著投影裡蘇瑤抿緊的嘴唇，忽然覺得控製台的邊緣有些硌手，指腹被硌得發紅也沒察覺。
“那就隻能啟動‘星塵計劃’了。”陳老歎了口氣，蒼老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了幾下，一份加密文件立刻彈現在屏幕中央，“啟動代碼需要你和蘇瑤的虹膜同時驗證。”
林燁的瞳孔猛地收縮。“星塵計劃”是半年前製定的緊急預案，說白了就是用特製的能量艙包裹人員，直接硬闖裂隙邊緣。這種能量艙能抵禦高強度輻射，但代價是——艙體材料在能量衝擊下會不斷剝落，最多隻能維持17分鐘，超時後，艙內人員會直接暴露在輻射中。
“17分鐘，夠嗎？”蘇瑤的聲音有些發顫，卻沒帶絲毫猶豫。
陳老調出能量艙的三維圖：“從啟動到抵達陣眼位置需要9分鐘，激活陣眼需要3分鐘，剩下5分鐘撤退。理論上……夠。”
“理論？”林燁抓住那個詞，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三個月前的模擬測試，成功率隻有38。”
“現在不是講成功率的時候。”陳老的聲音沉了下來，“再等47分鐘，裂隙就會吞噬月球基地的能源核心，到時候整個地月係的引力場都會紊亂，地球上的潮汐會……”
“我去。”林燁突然開口，打斷了陳老的話。他轉身走向合金台，將定星盤小心地揣進防護服內側的口袋，那裡有特製的保溫層，能維持血脈激活所需的溫度，“蘇瑤，你留在月球基地監測能量波動，陳老，麻煩您協調地球防禦係統，確保地麵人員全部進入地下掩體。”
“林燁！”蘇瑤的影像劇烈晃動了一下，像是急得往前衝了幾步，“你的防護等級是a級，能量艙的兼容度比我的低23，這不是逞能的時候！”
林燁抬手按住通訊器，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平靜：“定星盤的核心陣眼需要雙重激活，外部得有人用精神力引導星軌紋路，你是最佳人選。上次在火星基地，你對那些星軌的理解，比我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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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天深夜，蘇瑤指著三維模型上最複雜的“天樞紋”說：“你看這裡，紋路的轉折角度剛好是37度，跟獵戶座β星的自轉傾角完全一致。”當時她眼裡的光，比實驗室的頂燈還要亮。
蘇瑤的影像沉默了，隻有肩膀微微起伏的弧度，泄露了她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吸了吸鼻子：“能量艙的備用能源我給你多裝了兩個，啟動後每3分鐘報一次平安，聽到沒有？”
“好。”林燁應著，伸手拿起牆角的防護頭盔。金屬麵罩落下的瞬間，他看到蘇瑤影像裡的眼睛紅了，像浸在水裡的櫻桃。
能量艙啟動時發出低沉的嗡鳴，林燁靠在艙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的定星盤在發燙。透過舷窗看向外麵，猩紅的裂隙像一張張開的巨口，邊緣的能量流呈現出詭異的紫色，不斷舔舐著虛空，留下一道道扭曲的光痕。
“還有5公裡抵達預定位置。”蘇瑤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比剛才穩了些，“林燁，集中精神，我現在引導你同步定星盤的星軌紋路。”
林燁閉上眼睛，按照蘇瑤的指引，將精神力沉入口袋裡的定星盤。那些星軌紋路像是活了過來，順著他的血脈遊走，所過之處，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又夾雜著奇異的暖意。他知道，這是血脈與古陣產生共鳴的征兆，就像陳老說的，是先祖留下的印記在呼應。
“還有1公裡。”蘇瑤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準備激活第一重陣眼，用舌尖咬破下唇，血珠滴在定星盤中心的‘北極星’紋路上。”
林燁依言照做，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開的同時，他感覺到定星盤猛地一震，艙內的指示燈瞬間變成了柔和的金色。舷窗外，那些紫色的能量流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開始圍繞著能量艙旋轉，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帶。
“成功了！”蘇瑤的聲音裡透著驚喜，“星軌開始同步，裂隙擴大的速度減慢了！”
林燁剛想回話，突然聽到艙體傳來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緊接著，警報燈開始瘋狂閃爍。他低頭看向控製麵板，臉色驟變——右側的防護層已經剝落了三分之一，比預計的早了整整5分鐘。
“怎麼回事？”蘇瑤的聲音瞬間緊張起來。
“能量流突然增強，防護層剝落加速。”林燁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還有多久能激活第二重陣眼？”
“還需要2分鐘！”蘇瑤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林燁，你快撤！現在撤退還來得及！”
林燁沒有回答，他抬手按住胸口的定星盤，那裡的溫度越來越高，像是要燒穿防護服。他能感覺到那些星軌紋路正在瘋狂吸收裂隙的能量，盤麵上的金光已經亮得刺眼，甚至透過防護服映在了艙壁上。
“蘇瑤，聽著。”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如果我沒能回去，記得把指揮室裡的那盆薄荷草移到窗邊，它喜歡曬太陽。還有，上次借你的那本《星軌圖譜》，夾在第三排書架的《量子力學》裡……”
“閉嘴！”蘇瑤的哭聲透過通訊器炸開來，“誰讓你說這些的！還有1分鐘，撐住！我已經讓月球基地的能量炮對準裂隙邊緣，給你爭取時間！”
林燁笑了笑，嘴角的血跡混著笑意，在麵罩上暈開一道怪異的痕跡。他看著舷窗外越來越近的裂隙中心，那裡的能量流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金色，像極了蘇瑤眼睛的顏色。
“激活第二重陣眼！”蘇瑤的聲音帶著破音，“林燁，血滴在‘開陽紋’上，快！”
林燁咬破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抬手抹了一把，將血珠精準地滴在定星盤的“開陽紋”上。就在那一瞬間，整個能量艙被金色的光芒包裹，那些星軌紋路像是掙脫了束縛，從定星盤裡飄出來，在艙內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星圖——與他小時候在爺爺書房裡看到的那幅《周天星圖》，一模一樣。
“裂隙停止擴大了！”陳老的聲音帶著激動的顫音，“能量讀數開始回落，γ射線暴消失了！”
林燁靠在艙壁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他看著那些漂浮的星軌紋路緩緩回落，重新鑽進定星盤裡，隻留下淡淡的餘溫。防護艙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停了，舷窗外，猩紅的裂隙正在慢慢收縮，邊緣的紫色能量流像退潮般褪去。
“林燁？林燁你說話！”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在通訊器裡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林燁抬手按了按通訊器，喉嚨裡發不出聲音，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他看到能量艙的舷窗上，映出自己蒼白的臉，嘴角卻帶著笑——因為他終於明白，爺爺臨終前說的“星軌會指引方向”，從來都不是指天上的星星，而是指那些願意為你對抗整個宇宙的人。
“我沒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蘇瑤，你看，星軌……合上了。”
通訊器裡傳來蘇瑤壓抑的哭聲，還有陳老欣慰的歎息。林燁閉上眼睛，將定星盤緊緊貼在胸口，那裡的溫度，剛剛好，像極了那個深夜，她撞在他肩上時的溫度。
裂隙徹底消失時，能量艙開始返航。林燁透過舷窗看向遠處的月球基地，那裡的燈光像一串溫暖的珍珠，在漆黑的宇宙裡閃爍。他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未知的裂隙，隻要身邊有這些願意與他共振的“星軌”，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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