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之把最後一塊壓縮餅乾塞進背包時,天邊剛洇出魚肚白。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腳,草葉上的冰晶在晨光裡閃爍,像極了二十年前,父親把那把黃銅獵刀交到他手上時,刀鞘上鑲嵌的碎鑽。
“阿之,記住,獵人的眼睛要像鷹,心要像狼,但手裡的刀得像菩薩。”父親的聲音還在耳邊響,可墳頭的草已經割了三茬。
他摸了摸腰間的獵刀,刀柄被磨得發亮,刻著的“墨”字幾乎要融進掌心的溫度裡。這把刀陪他走過了三年荒漠,兩年雪原,如今踏入這片名為“落霞”的山穀,是因為聽說穀裡藏著一株“回魂草”,能治百病,更能……讓逝者托夢。
“林小哥,前麵就是斷魂崖了,聽說那草長在崖壁的石縫裡,多少人去了就沒回來。”山腳下客棧的老板娘是個胖嬸,往他包裡塞了三個熱饅頭,“帶上這個,墊墊肚子。”
林墨之謝過她,咬了口饅頭,熱氣流淌進胃裡,驅散了晨寒。他抬頭望了望斷魂崖,雲霧像纏在山頸上的白圍巾,風一吹就動,露出深褐色的崖壁,像老人皺巴巴的臉。
攀到半山腰時,他遇見一個穿青布衫的老者,正坐在一塊岩石上抽煙袋,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
“年輕人,這崖上的草,看緣分。”老者吐了個煙圈,“我等了五十年,也沒見著。”
“老伯也是來尋草的?”林墨之靠在岩壁上歇腳,獵刀的重量壓著腰側,很踏實。
“尋個念想。”老者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年輕時跟老伴兒吵了架,她賭氣跑上山,就沒下來。我總想著,她說不定是被什麼精怪絆住了,得找個由頭,讓她知道我還在等。”
林墨之沉默了。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彆學我硬碰硬,有時候退一步,不是認輸……”話沒說完就咽了氣,可那力道,至今還掐在他手腕上。
日頭爬到頭頂時,他終於在一處石縫裡看見了那抹翠綠。回魂草的葉子像羽毛,沾著水珠,在陽光下透亮得像琉璃。他剛要伸手去摘,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像鐵鉗。
“這草,歸我。”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從石後轉出,手裡的砍刀閃著寒光。
林墨之反手抽出獵刀,刀身映出對方猙獰的臉。“凡事講個先來後到。”
“到了這崖上,拳頭就是道理!”刀疤臉揮刀砍來,風聲刺耳。
林墨之側身避開,刀柄在掌心一轉,刀背磕在對方肘彎,隻聽“哢嚓”一聲脆響,砍刀脫手而飛,墜下懸崖,許久才傳來微弱的回響。
刀疤臉疼得嗷嗷叫,滾在地上抽搐。林墨之沒再看他,小心翼翼摘下回魂草,用布包好揣進懷裡。那草入手微涼,像有生命般輕輕顫動。
下山時又遇見那老者,煙袋鍋已經熄了。“找到了?”
“嗯。”
“打算怎麼用?”
林墨之摸了摸胸口,那裡傳來微弱的暖意:“想知道父親臨終前沒說完的話。”
老者笑了,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打開是半塊發黴的糕點:“這是老伴兒當年愛吃的,我揣了五十年。有些念想,記在心裡比實現了更踏實。”
林墨之愣住了。他想起父親葬禮上,鄰裡說父親年輕時常跟人打架,後來遇見母親,才收起了戾氣,學會了修獵槍、種莊稼,把獵刀換成了鋤頭。
走到山穀口時,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懷裡的回魂草不再顫動,像株普通的植物。他忽然笑了,從背包裡拿出紙筆,借著最後一絲光亮寫道:“爹,我想您了。今天在崖上看見隻小鬆鼠,像極了小時候您給我抓的那隻……”
寫著寫著,眼淚滴在紙上,暈開墨跡。原來有些遺憾,不必非要彌補,能說出口,就已經是和解。
夜裡,他做了個夢,夢見父親坐在門檻上擦獵刀,陽光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像撒了層金粉。“阿之,”父親抬頭看他,眼裡帶著笑,“那最後一句話啊……是想說,咱家的獵刀,該傳給懂它的人了。”
林墨之驚醒時,天剛蒙蒙亮。懷裡的回魂草不知何時已經枯萎,化作一捧細灰。他起身收拾行囊,把那把黃銅獵刀留在了客棧,壓在給胖嬸的酒錢底下。
走在晨光裡,他覺得腳步輕快了許多。原來所謂回魂,不是讓逝者歸來,而是讓活著的人,終於能笑著跟過去道彆。
前方的路還長,風吹起他的衣角,像一麵嶄新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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