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海星的海水是透明的晶石漿液，踩在裡麵像踏進了凝固的星河。林燁的靴底與晶漿碰撞，濺起細碎的光粒，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光軌——這裡的每一滴海水都蘊含著記憶碎片，當你沉入其中，就能看到過往的虛影在身邊流轉。
“小心彆碰那些發藍光的晶石簇。”蘇瑤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電流的滋滋聲，“探測器顯示，藍光晶體儲存的是‘執念記憶’，接觸超過十秒就會被拉進記憶循環。”她的身影在不遠處的晶簇後閃爍，防護服上的熒光條像條遊動的魚，“我找到晶海族的聚落了，他們用記憶晶石搭建的房子，像一串串倒掛的水晶燈籠。”
林燁剛要邁步，腳邊的晶漿突然泛起漣漪，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從漿液中升起——是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年，正蹲在灶台前燒火，火光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暖黃。這是晶海星的“記憶投影”，林燁認得他，是三天前在海岸邊救過的老晶海族人記憶裡的兒子。
“又在看你爹年輕時候啊？”一個清脆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小晶海晶海族對幼崽的稱呼）抱著塊菱形晶石跑過來，晶石裡封存著他剛收集的“晨露記憶”——朝陽從海麵升起時，晶漿折射出的七彩光帶。
林燁側身避開他懷裡的晶石，那上麵泛著淡淡的藍光。“你們族裡的長輩說，晶海深處有‘回音石’？”
小晶海把晶石往懷裡緊了緊，眼珠子轉了轉：“你要找那個呀？我爺爺說，回音石能把執念記憶變成實體，可厲害啦！但它藏在‘遺忘海溝’裡，那裡的晶漿會吃掉記憶，連我們族裡最勇敢的獵手都不敢去。”他突然壓低聲音，湊到林燁耳邊，“不過我知道條近路，是上次追發光魚時偶然發現的！”
晶漿沒過膝蓋時，記憶虛影開始變得混亂。有晶海族人祭祀的場麵，有高維生物路過時留下的能量波紋，還有段模糊的影像——玄土星的戰士在晶海裡戰鬥，金色的血液染紅了半片晶海。林燁認出那是玄土星的初代守護者，陣樞裡記載過他的事跡。
“就是這裡！”小晶海突然停下，指著前方一道垂直的晶漿瀑布，瀑布後的岩壁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裡都嵌著塊發紫光的晶石，“回音石就在最裡麵的孔洞裡，但你看那些紫光……”
林燁皺眉望去，紫光中浮動著無數扭曲的人影，他們重複著相同的動作——有的在揮劍，有的在哭泣，有的拚命往岩壁裡鑽，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捆著。“這些是被執念困住的記憶體？”
“嗯！”小晶海往林燁身後縮了縮，“爺爺說，他們都是想把回音石據為己有的人，結果被自己的執念反吞了。”
林燁的陣樞突然發燙，玄土星的符文亮起。他想起玄土星初代守護者的日記裡寫過：“執念如刃，能斬荊棘，亦能割傷自己。”他伸手觸碰最近的一個孔洞，紫光立刻纏了上來，試圖鑽進他的意識。
“彆碰！”小晶海想拉住他，卻被林燁反手按住肩膀。
“沒事。”林燁的聲音很穩，他看著紫光裡浮現出的虛影——是他自己，正舉著劍刺向玄土星的長老。這是他深埋的愧疚記憶，當年為了保護族人，他曾被迫對長老出手。
“看到了嗎？”小晶海的聲音帶著哭腔，“它會把你最痛的記憶挖出來……”
“我知道。”林燁的指尖泛起金光，陣樞的力量順著指尖注入孔洞，“但痛過的記憶，才是真的活過。”
紫光劇烈翻騰，虛影變得狂暴，無數把劍刺向林燁的虛影，卻在接觸到金光的瞬間崩碎。他一步步走向岩壁深處，每一步都踩碎一片執念虛影，那些被困住的記憶體像是找到了出口，紛紛湧向他身後，化作點點光粒消散。
回音石就在眼前，它像塊跳動的心臟，通體晶藍，表麵流淌著所有接觸過它的人的記憶。林燁伸手觸碰的刹那，石體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的核心——不是晶石，而是半塊玄土星的陣樞碎片。
“原來初代守護者來過這裡。”林燁拿起碎片，眼眶微熱。記憶潮水般湧來：初代守護者抱著受傷的族人衝進晶海，用自己的陣樞鎮壓暴走的回音石，最後力竭而亡，陣樞碎成兩半，一半留在了這裡。
“爺爺！你看！”小晶海突然指著那些孔洞，紫光正在消退，被困的記憶體化作光雨落下，“它們被淨化了！”
林燁將玄土星碎片拚在自己的陣樞上，嚴絲合縫。回音石發出嗡鳴，晶漿瀑布開始倒流，露出後麵的通道，通道儘頭有光在閃爍——那是晶海星的核心，也是所有記憶的歸宿。
“走吧，”林燁牽起小晶海的手，“去看看晶海星最乾淨的記憶。”
小晶海眨眨眼，突然指著林燁的陣樞：“你的執念……好像變成星星了。”
林燁低頭看去，玄土星的符文周圍環繞著點點藍光，像捧著片星空。他笑了，原來接受執念，不是被它困住，而是讓它變成照亮前路的光。
晶漿在身後合攏，將所有痛苦的記憶封存，隻留下回響在深海的、溫柔的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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