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部長請客
當城市的燈光一盞盞亮起來的時候，李麗知道，夜已悄然來臨。趙燕問李麗姐，今晚是誰組的飯局啊，我去是否合適？趙聰跟妹妹說，你李麗姐不說合適不合適，你隨我們去就行了，一般來說，酒局也是人生職場的必修課，是促進人際關係的最有效的途徑。當然，你也可能認為，這是否太庸俗了，我們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認知不一，自然結論不同，等你進入社會，進入職場就會明白的。李麗說，酒局就是一個可以展現個人魅力的舞台，首先是角色定位，用你的經驗與智慧，演繹好自己的角色，不求時時精彩，讓人人喜歡，但也不能讓人厭煩，最好少留些遺憾，這就叫人生。在這方麵你哥哥有發言權，有機會向你哥哥多多請教，將來進入職場，會少走很多彎路。今晚的酒局，你沒有任務，能喝多少自己把握，做到禮尚往來，以禮為先，少說多聽，學會觀察，等酒局結束，看看你能否得到些啟示。兩個彎一拐，趙聰說，到飯店樓下了，他跟李麗說，是否需要打個電話問問夏姐她們到了沒有，盲目上去，怕是不合適。李麗對趙燕說，看看還是你哥哥想的周到吧！李麗說著撥通了夏穎姐的手機，夏穎問李麗，你們到哪裡了？李麗說，到飯店樓下了，不知道你們來了沒有？夏穎說，你回頭看看。李麗扭過頭，看到孟哥正準備調整車位，夏穎姐已打開車門下了車。李麗向夏穎姐身邊走了幾步，問夏姐，今晚誰組的飯局？夏穎說，是孟部長，他知道你們晚上肯定回省城，讓我打電話通知你們小聚聚。李麗說，沒有其他什麼事情吧？夏穎說，孟部長沒有說，我也不好問，估計可能會有事情。趙聰停好車，走到孟哥身邊說，孟哥中午沒有喝好，晚上我多敬您幾杯。孟鵬說，不知道晚上都是哪些人，到時候再說吧。趙聰說，我聽孟哥的。夏穎看到趙燕一個人站在旁邊，就喊了一聲趙燕，我們一起上去吧。
進了包廂，看到孟部長在喝茶，身邊還坐著一位中年女性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孟部長夫婦看到夏穎她們進來了，便都站起來說，到這邊坐喝茶吧，服務員忙著給大家倒茶。夏穎向前幾步走到江雪琴身邊，伸手握住江雪琴的手說，江姨好。並跟李麗、趙聰、趙燕介紹說，這位是我們省農行的信貸處處長，權力可大了，也是孟部長的愛人，你們三位都隨我叫好了，都喊江姨好。夏穎用手示意一下李麗，跟江姨介紹說，這位是李麗，省日報社總編輯。李麗隨口說，副的。介紹趙聰時，夏穎說，這位帥弟叫趙聰，北大中文係畢業，碩士學位，現在是孟部長的下屬，也是李麗的男朋友。這位叫趙燕，南大中文係三年級的學生，據說，她也是個才女，她的文章曾在江蘇日報發表，她是趙聰的親妹妹。趙燕身體前傾，伸手握住江處長的手說，江阿姨好。
孟部長說，我給各位介紹一下我的內侄女吧，她叫江媛媛，並用手示意了一下，安大新聞係大四學生。江處長接過孟部長的話說，江媛媛當年填報誌願還是她姑父的意見，可哪裡知道老孟卻離開了省報社。夏穎說，孟叔叔現在依然是我們的領導，將來也是我們的領導。江處長說，是啊，有你夏穎社長和李麗總編在省報主持大局，老孟是放心的。李麗瞬間明白了今晚孟部長組的酒局，一定是想讓他的內侄女畢業後到省日報社工作。仔細打量江媛媛，個頭不高，微胖，皮膚黑裡透紅，穿著樸素，一看就知道家境不是很好。孟部長跟江媛媛說，等喝酒時，我再逐個給你詳細介紹幾位優秀的哥哥、姐妹們。
孟部長看人都到齊了，就給夏穎說，我們入座吧！夏穎說，孟叔叔您定位，叫江阿姨坐您右邊，其他圍上就行了。孟部長說，那好吧，就聽夏社長的，並用手招呼愛人過來。夏穎讓孟鵬挨著孟部長坐。孟鵬說，你夏社長逗我玩哦。還是你坐吧。夏穎說，那好吧，我坐。讓孟鵬挨著江阿姨坐。李麗讓趙聰挨著夏姐姐坐，自己和趙燕挨著趙聰坐。孟部長說，江媛媛負責斟酒。
江處長給服務員說，可以起菜了。江媛媛費了半天勁，才將一瓶五糧液打開，孟部長催她倒酒，可她不知道第一杯從哪裡斟起，於是，她就按逆時針方向，從趙燕酒杯倒起。趙燕看了一眼李麗，意思在征求她的意見。李麗看著江媛媛說，這第一杯酒，應從你姑父那裡斟起。江媛媛說，一順倒吧。夏穎說，江媛媛，你要聽李麗總編輯的，她讓你從孟部長那裡斟，肯定是有道理的。孟部長說，媛媛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沒有給你說過，全省兩大才女，當紅作家，青年學者都在這裡呢，並用手示意說，這位是夏穎社長，這位是李麗總編輯。李麗說，副的。夏穎瞪了李麗一眼說，這個副字馬上就要被孟部長拿掉了。江處長說，媛媛，我告訴你，你要好好跟夏社長和李總編輯學習，她們年紀輕輕的，都已經是正廳級乾部了，這是很多職場中人，一生追求的目標。並讓媛媛快過來，從你姑父這裡開始斟酒。江媛媛慢慢的離開座位，走到孟部長身邊倒酒，可她的確不知道從左邊倒還是從右邊倒。酒杯隻倒了一半，站在那裡，又不知道從哪裡倒了。還是趙聰機靈，立即起身，走到孟部長身邊，接過媛媛的酒瓶說，孟部長，讓我給江阿姨斟酒吧。夏穎說，媛媛你回到位置上坐吧，酒司令就交給趙老弟了。江雪琴跟老孟說，這樣不合適吧。孟部長看著趙聰說，辛苦你了。趙聰從江阿姨的右邊把酒杯斟滿，又把孟哥的酒杯倒上。江雪琴觀察趙聰斟酒很有章法，且非常嫻熟，便問老孟，你們宣傳部做過酒文化培訓嗎？孟軍說，怎麼啦？江雪琴說，你沒有發現嗎，趙聰斟酒手法既得體又準確，滿而不溢，略留端手，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孟軍跟老伴說，趙聰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學霸級的人物，文學碩士。元旦那天你回老家了，沒有參加夏穎與孟鵬的訂婚宴，夏浩省長，孟坤書記都在場，當時，也是趙聰斟的酒，可第一杯酒，孟書記非要從夏省長倒起，我發現夏省長給了趙聰一個眼神，趙聰便跟孟書記說，東家不喝客不飲，還是從東家開始好嗎？孟書記一聽，有道理啊，隻好同意，從他那裡斟滿了第一杯酒，酒宴結束，我聽到兩位大首長在聊天，他們對趙聰在整場酒宴上的表現，可謂遊刃有餘，且彬彬有禮，既風趣又充滿著智慧，都讚賞有加，一致意見要重點培養趙聰。江雪琴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說，原來趙聰這麼有才啊。孟軍說，那還用說嗎，他的女朋友是誰啊！李麗說，孟叔叔，乾嘛又把我扯上了。趙聰走到夏穎姐身邊說，夏姐姐，手工操作，斟多斟少，請您多擔待。夏穎端著酒杯笑著說，你斟多少我喝多少，隻是有勞老弟了。孟部長看到各位酒杯都斟滿了，扭過頭跟愛人說，我們共同舉杯，算是慶祝元旦吧。江處長說，媛媛家是農村的，我元旦回老家，就是哥嫂打電話說有事情，媛媛父母都是農民，沒有什麼文化，她父母要把媛媛托付給我，我跟哥嫂說，我哪有那個本事啊，當年我讓她學金融專業，可她又不願意，還說數學成績不好，說自己喜歡文學，愛好詩詞，最後才報的新聞專業，現在隻能依靠老孟了。夏穎問江媛媛，你寫的是現代詩還是格律詩？江媛媛說，我喜歡古詩詞，寫的是格律詩。夏穎又問江媛媛，那你對平仄、對仗和韻腳都熟悉吧，比如平水韻，通韻還有新韻？江媛媛說，我就是寫著玩玩的，您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夏穎問江媛媛在讀大學期間，發表過什麼作品沒有，比如說新聞、消息、散文、小說、隨筆、評論或詩詞等等？江媛媛說，沒有發表過，我也沒有投過稿。李麗心想，這個江媛媛還算誠實。這時，江雪琴說，媛媛啊，你要多向這兩位大才女學習，希望不久的將來，你也能和她們一樣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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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處長繼續說，其實呢，媛媛也很少參加酒局，很多禮數她都不懂，也請你們幾位文化名人，多多擔待。夏穎接過話說，江姨，您多慮了，說著看了李麗一眼，李麗會意，便說，夏姐姐，我們共同敬孟叔叔和江阿姨吧！夏穎說，還是我李妹妹懂我，大家都端起酒杯，高聲說道，孟叔叔、江阿姨元旦快樂。
晚餐結束後，大家紛紛下了樓，走出飯店大廳，來到了停車場，趙聰問孟部長可需要送，孟部長說，你江阿姨帶車子了。夏穎跟孟部長和江姨說，那我們都上車了。孟部長和江雪琴跟大家擺了擺手說，再見！趙聰看到李麗和趙燕都上了車，便發動汽車說，我們走吧！李麗說走吧！趙聰問李麗怎麼走，李麗說，你向前開一百米左右，再向左拐彎，沿著長江路走吧，讓趙燕看看我們省會的夜景，也就長江路還有點城市的味道。趙聰說，聽你指揮。
長江路的夜景，向來是極好的。霓虹燈排開了，紅的，綠的，紫的，在瀝青路麵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是誰打翻了顏料罐子，橫豎都潑灑了一地。行人往來如織，有的匆匆，有的閒閒，各自在燈光下顯出不同的顏色來。
路燈杆子筆直地立著，鐵鑄的軀乾上爬滿了小廣告的殘骸，層層疊疊，竟也成了這街景的一部分。燈光從上麵瀉下來，照著那些廣告殘片，倒像是給它們鍍了一層金邊。偶爾有風吹過，那些紙片便簌簌地抖動，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卻又無人傾聽。
趙聰將車速開的很慢，在前方不遠街角一路燈處，一個賣烤紅薯的老人蹲在那裡。趙燕說，哥哥靠邊停下車子，我下去買兩個烤山芋。趙聰慢慢地將車子靠邊停好，問趙燕，晚上沒有吃飽嗎？趙燕說，也不是的，等會到了李麗姐家當夜宵了。李麗隨手掏出十元錢遞給趙燕，趙燕說，我有錢，李麗說，拿著吧，我也想吃烤紅薯了。趙燕接過錢下了車。烤紅薯老人的臉，不知道是被炭火烤的，還是燈光照得，通紅通紅的，皺紋裡嵌著煤灰，眼睛卻亮得出奇。紅薯在鐵皮桶裡轉著，表皮漸漸焦黑，裂開，露出裡麵金黃的肉來。甜香混著焦味在空氣中遊蕩，勾引著路人的鼻子。然而買者甚少，大多數人隻是瞥一眼，便又匆匆趕路了。
趙燕問老人，紅薯怎麼賣，老人答道：五塊錢兩個。老人對駐足的人說，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趙燕要了十元錢的。老人接過錢，拿出報紙，從烤爐裡取出四個紅薯包好遞給了趙燕。
有的行人駐足問了問價錢，也不買，搖搖頭，走了。老人也不惱，隻是把紅薯翻了個麵，繼續烤著。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斜斜地投在牆上，像是一道黑色的裂縫。
車子再往前走，便是一家新開的奶茶店。店門口排著長隊，多是些年輕人，低頭擺弄著手機，偶爾抬頭看看前麵的隊伍移動了沒有。店員穿著統一的製服，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機械地重複著"請問要喝點什麼"的問話。奶茶的甜膩香氣從店裡飄出來，與烤紅薯的味道在空氣中廝殺，最終占據了上風。店鋪的玻璃櫥窗擦得鋥亮，映出街對麵的景象。一個醉漢踉踉蹌蹌地走著，忽然對著櫥窗裡的自己破口大罵起來。行人紛紛避開，卻又忍不住回頭張望。醉漢罵夠了，便又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消失在霓虹燈的海洋裡。
高樓上的廣告牌不斷變換著畫麵，模特兒的笑臉一閃而過，接著是某款新車的特寫，然後是房地產廣告，上麵寫著"尊貴人生，從此開始"的字樣。燈光太亮，把星星都嚇跑了，天空隻剩下一種沉悶的深藍色，像是被墨水染過的棉布。
十字路口處，交警還沒有下班，機械地揮動手臂，指揮著川流不息的車流。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有的短促，有的綿長，交織成一首都市夜曲。一輛電動車突然竄出，險些撞上轉彎的汽車，引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和司機的咒罵。電動車騎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很快淹沒在人群中。
沿街便利店的燈光格外明亮，照得裡麵如同白晝。收銀員打著哈欠，看著門外發呆。冰櫃嗡嗡作響，裡麵的飲料瓶上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走進來，買了一包煙，又匆匆離去。
長江路的夜景，向來如此。人們來了又走，燈亮了又滅，隻有這條街道永遠醒著，睜著無數隻發光的眼睛，看著這一切，卻始終一言不發。
在這光怪陸離的夜色中，誰也不會注意到，路邊長椅上一個孤獨的身影。他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忽然覺得，自己與這熱鬨的世界，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李麗問趙燕，我們的長江路夜景，是不是煙火味很濃啊，當然沒有六朝古都南京漂亮。趙燕說，我們的省會還是不錯的，等我明年畢業了，也想到省城工作，李麗姐姐可要幫幫我哦。
李麗說，你知道今晚上飯局寓意著什麼嗎？趙燕說，該不會為了江媛媛今年七月份畢業，想到你們日報社而組的酒局吧？趙聰說，燕燕也看出來了。並問李麗，夏穎姐可跟你說什麼?李麗說，沒有啊。趙燕說，我看那個江處長非常的勢利，一個勁地叫媛媛敬夏穎姐和李麗姐酒，目的就是拉近關係。可那個江媛媛又不懂酒規，端起來就喝，就連碰杯高低都不懂，一點分寸感都沒有，更不懂得尊重人，這樣的人，到你們報社能乾什麼呢？李麗說，也許文章寫的好呢，不通人情世故，也可能是大智若愚呢。趙聰說，這樣的人，你們報社還真的收啊？李麗歎了口氣說，哎，難啊，好在孟部長沒有直接發話，將來看看夏姐什麼意見吧，我聽夏姐姐的。趙燕說，如果我明年畢業，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想進姐姐的報社，你可要為我做回主哦。李麗笑著說，我的燕燕妹妹哪有找不到合適工作的說法，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隻要你哥哥同意，我就給你辦了。趙燕說，我就找姐姐你，我才不找哥哥呢。趙聰說，你不找我可以啊，我可以不讓李麗為你開後門，一切要憑自己的本事。趙燕氣的嘴直撅說，李姐姐不要聽我哥的，他如敢跟你鬨彆扭，我回家叫爸媽收拾他。李麗說，趙燕妹妹可以嗎，知道借力打力了。趙聰說，到家了，你們倆先下車吧，我把車子停好。
回到家裡，李麗跟趙燕說，你先去洗漱，晚上我們倆睡一個床，聊聊天，說著便給趙燕找了一套睡衣，遞給了趙燕。趙燕說，我給李麗姐帶來麻煩了。李麗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麻煩的。李麗說著進臥室打開了電腦和空調，將qq登錄上，發現qq頭像一直在閃動，點開一看，有張燕的，倩倩的，還是郭琳琳的，都在關心李叔叔的身體情況，李麗一一做了簡要回複。不一會兒功夫，趙燕就洗漱好了，來到了李麗的臥室。趙聰說，茶水已泡好，讓趙聰端兩杯進去。李麗說，你登錄qq，把你寫的文章發到我的郵箱裡，有時間我再幫你看看，我洗漱去了。趙燕坐到電腦前，將兩篇文章發給了李麗，感覺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就走到李麗的書櫥前，隨手抽出兩本書，斜靠在床頭上翻閱。趙燕打開一本《古文觀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竟然是如此的認真和全麵，理解的十分透徹，且字跡工整雋秀，實感驚歎。趙燕邊看邊想，李麗姐姐能有今天，並非完全依賴貴人的相助，自身的勤奮努力，個人的實力，才是成功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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