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畫麵在屏幕上無聲地循環播放。
冰冷的像素點忠實記錄著淩晨兩點後的一切。
書房裡,他自己,那個本應在臥室熟睡的“沈默”,如夢遊般走到桌前,握住鋼筆,然後在白紙上機械地、一遍遍地寫下同一句話。
“我們沒走完。”
三遍,不多不少。
那筆跡,帶著一種刻板的、非人的精準,沈默甚至不需要進行精密的圖像比對,隻一眼,胃裡就泛起一陣寒意。
這筆跡與第十三級台階上用血跡和灰塵凝成的殘響文字,如出一轍。
這不是模仿,這是複現。
某種東西,正在通過他的身體,繼續它未儘的“行走”。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調出了教學視頻後台的數據流日誌。
視頻上傳後的數據平靜無波,直到昨夜。
從淩晨一點五十分開始,一連串異常訪問湧了進來。
三十七次,每一次的IP地址都經過了層層偽裝,但最終的源頭,無一例外地指向了本市各個角落裡那些瀕臨廢棄的老舊建築內部監控係統。
它們像一張看不見的蛛網,悄然連接,共同窺視著他。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播放日誌。
淩晨兩點十三分,在他無意識書寫那三行字的同時,有一個訪問者,完整地看完了他上傳的“M8313項目模擬驗收”片段。
視頻進度條在結尾處停頓了整整十三分鐘。
第十三分鐘……沈默的目光猛地投向書桌。
就在那個時間點,監控畫麵裡,那支被他“自己”放下的鋼筆,毫無征兆地從筆托上滾落,在寫滿字的紙張上劃出了一道傾斜而用力的長線。
那形狀,像一個潦草的字母,又像一個門牌號。
B4。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蘇晚螢帶來了博物館的最新緊急報告,她的臉色和手中的文件一樣蒼白。
“情況不妙,”她開門見山,聲音壓得很低,“安全帽裡的‘情緒凝結物’……擴散了。”
她將幾張高分辨率照片攤在桌上。
原本隻是內襯纖維上的微弱殘留,現在卻像活物一樣,在密封的展櫃玻璃內壁上蔓延開來,形成了一片錯綜複雜的微小裂紋網絡。
“我們把裂紋網絡拓撲圖與M8313樓梯的原始設計圖做了對比,”蘇晚螢指著另一份文件,那是一張木材應力分布的彩色分析圖,“你看,結構驚人地相似。它不是在無序擴散,它在複製……不隻是死者的記憶,它在複製那個空間的‘規則’。”
沈默的心沉了下去。
一個大膽而恐怖的猜測在他腦中成形。
如果一個殘響可以複製規則,那它會不會像病毒一樣,感染其他相似的“宿主”?
“晚螢,查一下市建委最近的公眾通報。”
幾分鐘後,答案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近一周內,三起內容相似的報警,全部指向同一個地點——即將整體拆除的新華百貨舊樓。
報警內容聽起來像都市怪談:乘坐貨梯時,電梯會多出一層。
“新華百貨……”蘇晚螢喃喃自語,迅速調出資料,“設計院是同一家。M8313批次的樓梯和新華百貨的建築結構圖紙,出自同一個總設計師之手。”
謎底揭曉了。
殘響正在以自身的邏輯,尋找並“感染”同源的建築。
它在擴張。
沈默立刻申請以“拆遷前結構安全複查”的名義進入新華百貨。
項目負責人鄭工,一個滿臉不耐的中年男人,在電話裡就表現出強烈的抵觸。
“複查什麼?電梯係統早就停用了,為了安全,電源都切了。你們搞研究的彆來添亂。”鄭工的聲音粗暴而堅決,“還有,彆信那些無聊的報警。我們這樓地下隻有兩層庫房,B3都沒有,哪來的B4?”
鄭工的否認反而讓沈默更加確定。
他沒有再爭辯,掛斷電話後,直接驅車前往現場。
借口檢查消防通道,他輕易繞過了保安,找到了通往電梯井的檢修入口。
冰冷的鐵梯延伸入無儘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