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嘯卿站在安達鎮收容所的高台之上,演講聲激昂澎湃,好似一把燃燒的火炬,不少衣衫襤褸的潰兵被這股激情吸引,漸漸聚攏過來。他講得口若懸河,字字句句都似帶著千鈞之力,可在這激情之下,骨子裡卻藏著對這些潰兵深深的不屑。
待回到臨時征調的宅子,虞嘯卿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怒火在胸膛中翻湧,忍不住發作道:“就這些人,也配稱作戰士?一個個蓬頭垢麵、邋遢至極,毫無士氣可言,與那些未經訓練的壯丁有什麼兩樣!”
張立憲站在一旁,雙唇緊閉,不置一詞。他雖未吭聲,但內心深處卻對虞嘯卿的話極為讚同。看著那些潰兵的模樣,他心裡不禁泛起一陣失望:這算什麼部隊啊……也難怪會吃敗仗。
其他人心裡也都明鏡似的,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對潰兵的成見,就像厚重的陰霾,已然在心底悄然形成。就在這時,餘治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他語氣誠懇地說道: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人。打敗仗不是常有的事嗎?正麵戰場十有八九都是敗仗,即便偶爾取勝,那也是慘勝。八路軍在敵後抗戰,條件艱苦,也是苦苦支撐。依我看,咱們不如踏踏實實地練兵,把這些人訓練好,未必不能成為一支勁旅,畢竟咱們現在是補充團,有的是機會。”
何書光聽了,滿臉的不以為然,扭過頭去,根本不想看餘治。在他看來,不管餘治說什麼,這些潰兵都是難堪大用,根本不值得寄予厚望。眾人正各懷心思,氣氛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時,唐基神色匆匆地趕來了。他匆匆下了馬車,抬手整了整身上略顯緊身的軍裝,神色間帶著幾分忐忑。
“賢侄啊,部隊歸攏得怎麼樣了?收了多少人?”唐基急切地問道。
虞嘯卿背著手,望向窗外,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結,語氣中滿是憂慮與無奈:“收得差不多了,唐叔。但這些人實在不堪,我看就算歸攏起來,也隻能充當填線部隊。難道我堂堂華夏,真的到了無兵可用的地步了嗎?”
唐基心裡清楚,這位虞家少爺心高氣傲,他向來敬重勇者,也格外欣賞讀書人。然而在這民國時期,教育普及程度實在太低。縣立高小一年八塊大洋的學費,就像一道難以跨越的門檻,攔住了大批家境貧寒的孩子;縣立中學十幾塊大洋的費用,更是讓無數人望而卻步。
讀書這件事,終究還是離不開家庭的經濟支持。至於那學費高達幾十大洋的專科學校,以及上百大洋的私立洋人學院,更是與普通民眾絕緣,留洋求學的機會,對尋常百姓而言,就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了。
儘管心裡清楚這些現狀,唐基還是耐著性子,好言勸解道:“上頭已經有了規劃,‘十萬青年十萬兵’,遠征軍後續會慢慢調配最精銳的兵源過來。賢侄啊,你也明白,咱們想要獲取更多資源,首先得把部隊規模擴充起來。你父親給你的這些美械裝備,不過是用撐門麵的。真要將整個隊伍都武裝到牙齒,還得仰仗洋人的支持。當務之急,是先清點人數。”
虞嘯卿聽後,沉思片刻,開口下令:“張立憲,你即刻去整理那些潰兵,逐一登記造冊,建立詳細的花名冊;何書光,你帶領警衛排負責整頓軍容,維持好秩序。且瞧瞧這些人究竟是何水平,要是能從中發現可用之才,再做打算,現在也隻能是矮子裡拔高個了。”
張立憲和何書光二人領命,身姿筆挺,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隨後轉身出去安排任務。虞嘯卿則走進裡間,準備稍作休息。
見虞嘯卿離開,唐基將目光轉向剩下的兩位虞家門生。“李冰,你去盯著那些潰兵。你知道少爺練兵要求嚴苛,難免會有逃兵出現。守住各個路口,一旦發現逃兵,立刻抓回來。”
安排完李冰,唐基又看向餘治:“200師已經調到邊境了,你過去配合他們,測試一下路況,看看坦克能否順利開進叢林。”
唐基有條不紊地安排好各項事務後,吩咐人泡了一杯滇紅。茶香嫋嫋升騰,他在桌前緩緩坐下,開始整理麵前堆積如山的戰報,這些紙張承載著當下戰場局勢的關鍵信息。
此前,他已與虞老爺子深入剖析過現狀,二人一致認為,此刻貿然出境絕非明智之舉。英國約翰牛的態度曖昧不明,甚至隱隱有放棄殖民地的傾向,在遠東地區的戰略布局充滿變數。
反觀燈塔,則試圖保住半數海岸線,掌控油田,維持一條至關重要的運輸線,以此保障華夏不會崩盤,牽製日寇百萬大軍。
當下局勢微妙,隻要能拚湊出一支部隊,一旦時機成熟,隻需稍作姿態,便能順勢融入遠征軍序列。屆時,來自洋人的資源自然會向這支部隊傾斜。如此一來,隻需投入少量資源,就能達成宏大目標,實在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唐基心中的計劃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藍圖,逐漸清晰、成熟。他輕抿一口熱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為了虞家的興衰榮辱,他可謂費儘心思、鞠躬儘瘁。
所幸虞老爺子深明大義,隨著年歲漸長,已然開始為家族接班人鋪路,兩家的未來,全都寄托在虞嘯卿等年輕一代身上。
然而,虞嘯卿這位少爺,自幼被家族悉心嗬護,年過三十,卻依舊未能洞悉國軍內部的複雜生態,對當下局勢的波譎雲詭、戰場的殘酷無情也缺乏足夠的認知。
想到此處,唐基不禁暗暗歎氣,看來自己肩頭的擔子依舊沉重,還有許多事要為這位少爺謀劃、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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