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譯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激動。不知為何,他心底總有一個感覺:炮灰團就是為龍文章而存在的。儘管大家並不真把他當個官,可他在,炮灰團就在;他沒了,炮灰團也就散了。
林譯記得大家多麼厭惡那糟糕的夥食,多麼不情願去南天門送死,可他們都忍了,跟著龍文章去了。即便最後如此慘烈地撤回禪達,大家依然沒有散。可當他死了,大家的心也就死了。
如今,這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門前,林譯怎能不激動?儘管拚命克製,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情緒。強忍著翻湧的情感,他匆匆躲進盥洗室,擰開水龍頭,在嘩嘩的水聲中痛哭了一場。
待他收拾好心情,也在心裡默默立誓:這一回,咱們不走老路了。就像當年龍文章說的那樣——走啊,帶你們回家。
林譯帶著龍文章回到旅部。根據部隊現狀,他對編製進行了調整:
閆森統領以老班底為主力的一團。
張芷寧執掌新老兵混編的二團。
趙崢倉擔任以新兵為主力的三團團長。
張振國則接管了日益壯大的炮團。這支力量是林譯暗藏的底牌——外界無人知曉他竟握有如此規模的火炮,而克虜伯也一直在悉心培養炮兵骨乾。但論管理協調能力,克虜伯確實並不擅長。
除了這支王牌炮兵部隊,林譯手中還有新近組建的工兵營。這支部隊不同於步兵營,官兵不僅要能打仗,還需掌握土木工程、爆破等專業技術知識。
雖然林譯本意將孟煩了留在旅部擔任參謀,但眼下看來,他卻是執掌工兵營最合適的人選。
最關鍵的原因在於龍文章的到來。有他坐鎮旅部出謀劃策,其價值遠勝孟煩了。況且,眼下就有一項緊要任務,非龍文章莫屬。
王哲駒雖死,但他在離開之前的胡亂指揮。幾乎將南天門的基層軍官體係摧毀殆儘。加之部隊擴編與戰場損耗,如今全旅近半數的連排長都是新人。有剛出軍校的,也有火線提拔的。甚至不少營長的指揮能力也亟待提升。
因此,林譯特意將龍文章調至旅部任職。首要任務便是練兵!將這些尚不合格的軍官錘煉成真正的骨乾。
林譯本打算直接讓龍文章去趙崢倉的新兵團。有他幫老趙帶新兵,再合適不過。可就在他即將簽署任命文件時,才猛然發現龍文章不過是個軍需中尉。
這就尷尬了。以區區中尉軍銜,連當個連長都夠嗆,遑論去抓全旅的軍官培訓?唯有將其安排在旅部任職,才能名正言順地下去督導部隊。
林譯迅速打了報告,將他提拔為上尉,隨即破格任命為旅部參謀。接著,再以代理副營長的身份,派往趙崢倉的三團履職。首要任務,便是把這個新兵營帶出個樣子來。
臨行前,林譯特地叮囑:務必將李連勝帶在身邊。彆看李連勝平時蔫了吧唧的,卻是個聽話又好用的基層軍官。有他帶著些老兵過去,既能協助管理,也能給初來乍到的龍文章撐住場麵。
儘管習慣了龍文章的天馬行空,但當他開口要錢時,林譯還是愣住了。看著一臉愕然的林譯,龍文章嬉皮笑臉地說道:“旅座,大頭兵就兩個念想,吃飽、有錢。隻要這兩樣到位了,個個都是好兵,練起來也快。”
林譯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堅信龍文章定能把部隊帶好。雖然從未明說,但林譯清楚,他與自己一樣,都渴望著勝利,都盼著能帶領部隊打一場酣暢淋漓的硬仗。他們都想殲滅鬼子,一雪前恥。所以他一次性撥了五千大洋,讓他放心大膽的搞起來。
不過,林譯還是小覷了龍文章的“殺傷力”。僅僅三天,趙崢倉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語氣火急火燎:“旅座!求您趕緊把這老兵油子給我弄走!再讓他待下去,我這部隊非垮不可!您親自來瞧瞧,這像話嗎?”
林譯一聽,心知龍文章八成又在鼓搗什麼幺蛾子了。他無可奈何地撓了撓頭,叫上警衛員,驅車直奔三團駐地,打算一探究竟。
趕到三團,在趙崢倉鐵青著臉的引領下,林譯來到了八營。眼前的景象,讓他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縱使他想象過無數種可能,也萬萬沒料到會是這般光景。隻見全營官兵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人聲鼎沸,喧囂震天。喝倒彩的、嘶聲助威的、氣急敗壞破口大罵的,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龍文章高高騎在牆頭上,揮舞著手臂,扯著嗓子煽風點火:“揍他!抄家夥!拍他!對!就這麼乾!謔!倒了?好好好!我宣布——老許贏!”
林譯還沒從“軍營鬥毆”的震驚中緩過神,更讓他血壓飆升的一幕出現了。龍文章竟堂而皇之地當起了莊家,正按著賠率,給圍觀的士兵分發錢物!林譯瞬間恍然:難怪他之前要錢,合著是湊賭本來了!
“龍文章!儂腦子瓦特啦!”林譯血氣直衝腦門,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情急之下連滬語都飆了出來。
聽到這聲怒吼,龍文章扭頭一瞧,立刻擺手示意暫停,一路小跑過來,臉上堆著笑:“哎喲,團長,旅座!您二位怎麼大駕光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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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來?不來這兒還不得給你弄的掀翻了天!”趙崢倉憋了滿肚子的火,此刻見了正主,毫不客氣地噴發出來,“我倒要問問你,你這到底是練兵,還是聚眾胡鬨!”
“龍文章,”林譯強壓著火氣,耐著性子沉聲問道,“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龍文章抬手朝亂哄哄的隊伍一指:“旅座,團長,您二位看清楚了。這些兄弟,多半是抓來的壯丁,背井離鄉,流落至此。咱中國的老百姓,夠苦的了!跟他們扯那些大道理,誰聽得進去?您再看看咱全軍上下,逃兵有多少?與其抓回來打一頓、罵一通,甚至槍斃,不如先讓他們在這兒安定下來。您彆看這兒鬨騰,”
他話鋒一轉,帶著點狡黠,“我就問一句,現在這幫人,吹號起床、熄燈睡覺、出操跑步、軍體操練,是不是全團最規矩、最準時的?”
“這……”趙崢倉被他問得一噎,竟一時語塞,找不出話來反駁。
“咱們練兵,練的就是這股血性!教的就是這搏命的本事!您二位看看他們現在這勁頭!”
龍文章指著場中依舊喧囂的人群,嬉皮笑臉地辯解,“不是說要快點練出樣子嗎?非常時期,自然得用點非常手段嘍……”
林譯聞言,低下頭陷入沉思。他腦中驀然閃過當年普魯士教官的話:融合新兵與軍官最快的方法,莫過於組織集體競技。在混合的社交群體中進行激烈的身體對抗,那森嚴的等級隔閡,便會悄然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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