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農,此事……不妨一試,便由你去辦吧。”為首者沉吟片刻,終是開了口,“仲能此人,桀驁難馴,雖驍勇善戰,然終非正道。當今之世,所賴者乃精誠團結,豈憑一人之悍勇?若其能經此考驗,方可一用。”
“是,卑職明白,即刻去辦。”那被稱為雨農的中年人躬身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為首者默然片刻,又取過一封信箋,遞予身旁秘書科官員,吩咐道:“此信,送呈司令部,麵陳陳長官。讓他……自行斟酌,相機決斷。”
信件很快便被送至滇省軍官學堂。一位負責人拆閱之後,頓時雙眉緊鎖,麵露慍色:“這是何時之舊事?當真亂彈琴!如此行事,豈非徒生事端?”
他握著信紙,語氣愈發沉鬱:“堂堂少將師長,乃黨國棟梁,正在重點栽培之列。其家眷早已遵令遷往山城,如今連夫人身懷六甲之事亦被刻意隱瞞!這般作為,意欲何為?莫非是要充作人質,以此相脅?”
言至此處,他冷哼一聲,將信箋重重按在案上:“哼,他真把自己當老板了?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那……咱們眼下該如何處置?”秘書壓低聲音詢問道。
辭公默然片刻,隻將信箋隨手塞進抽屜:“且等一等吧,待戰事徹底了結再議不遲。”
此時,戰場上的槍炮聲已逐漸稀落,戰事接近尾聲。部隊除派出部分兵力清掃戰場、追剿殘敵外,大多已轉入休整。
營地各處,三五成群的戰士們圍聚在一起,收聽廣播消息,不時交換著議論。潰兵營的弟兄們也閒散地聚在一處,聽著廣播裡傳來的聲音,臉上多是疲憊與茫然。
“真的假的啦?這種廣播我係不敢隨便聽的啦,”蛇屁股嘟囔著,一臉不以為然,“按它上麵講的,咱們沒有輸過……見鬼了不是?你們還真信。”
“以前的自然莫得聽頭,現在可不一樣咯!”要麻一副心頭有數的樣子,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朝孟父那邊努了努嘴。
“我早就摸透規律了,那老爺子天天守到他的收音機,聽完洋文台,又轉這個台。隻要他叉起腰開罵,絕對是假消息;要是安安分分坐到那兒摸胡子、泡茶,那就肯定是好消息!”
“真有咯回事?這老爺子連洋文都懂咯?”不辣把眼睛瞪得溜圓,又驚又疑。
“那可不咋說的!我不就住旁邊嗎。”迷龍接過話茬兒,語氣裡滿是煩悶,“天天後半夜聽那嘰裡咕嚕的洋文,天亮又開滇省台,吵得人腦瓜子生疼!我問過煩啦,他說他爹是留過洋的……”
“噢,照這麼說,咱們是搞掉了小鬼子一個師團?”不辣撓了撓頭,像是消化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喃喃說道。
“那可不咋的!”迷龍往後一靠,倚在土牆上,語氣斬釘截鐵,“照現在洋人這個支援法,俺看再有個三五年,小鬼子指定完犢子!”
“嗬,那就對咯!”要麻眼睛一亮,立馬來了精神,“等真打贏了,老子就回四川老家切。把攢下的錢,娶個鄉壩頭最漂亮的婆娘,再買它幾畝水田,安安生生過日子,巴適得板!”
“嘿!要得!我也這麼乾!”不辣咧嘴笑起來,用肩膀撞了一下要麻,又扭頭問:“迷龍,你呢?贏了你怎麼辦?”
“我……我回去問問我媳婦。”迷龍一下子被問愣了。他光想著打、卻從沒細想過贏了之後要怎麼辦。他像是要遮掩這瞬間的窘迫,抬腳輕踢了踢一旁始終沉默的李連勝,“烏拉,贏了,你回老家不?”
李連勝搖搖頭,目光垂向地麵,聲音低啞:“我就待在這兒了。”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才繼續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臉回去。要是鄉親問起來,我那些弟兄……都上哪兒去了,我拿什麼臉見人?”
他話音落下,剛才那點熱烈的氣氛一下子散得乾乾淨淨。眾人都沉默下來,像是被一盆冷水迎麵澆透。是啊,這些年死了太多人,老家如今又是什麼光景?
“我回去。”一直沉默的喪門星董刀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分不清是哀傷還是高興。“我得把我弟弟帶回去。把忠烈祠裡躺著的所有弟兄,都帶回去。”
“嗬,你咋個帶回去嘛?”要麻扭過頭看他,語氣裡沒有嘲諷,隻有實實在在的困惑,“這麼多人,你一個個全背回去撒?”
“背。”董刀的回答短促有力。他抬起手,指向禪達的方向,眼神篤定,“你們沒看見禪達那些學生娃嗎?他們連整個學堂都背過來了。隻要真想辦,總能想到辦法。”
“噢,是有這麼一幫學生。”迷龍也想起這事來了,“現在就在禪達落腳,煩啦他爹還誇過,說這幫娃娃有骨氣!”
就在這時,張芷寧一陣風似的闖了過來,人未到聲先至,“怎麼?聚在這兒等開飯呢?趕緊集合!把手底下的人都給我攏起來,去攆鬼子了!”
他目光掃過這群剛剛還沉浸在思緒裡的男人們,語氣又急又衝:“娘的,你們也太安逸了!這會兒不趁機多宰幾個,難道任憑他們喘過氣來?想想咱們當年落難的時候,鬼子可給過我們喘氣的工夫?”
他話音未落,不辣就像根彈簧似的“騰”地就跳了起來,一把抄起身邊的槍,咧著嘴嚷道:“打仗去咯!打鬼子去!”
他這一嗓子,瞬間扯斷了所有纏繞的思緒。眾人紛紛抓起武器,跟著他走了,各自去集合手下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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