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飯菜還算不錯，葷素菜各有六七種，米飯饅頭，好幾種粥，味道比不上飯店，但也比那些因葡萄炒玉米而聞名的食堂好多了。
林獻吃完後端著餐盤準備放到回收處，路過免費取餐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一米九的大高個以及過於緊繃的衣服實在太顯眼了，就算隻是背影，林獻也認了出來。
這對林獻來說很難得，畢竟不到一上午的時間，林獻對於班上的其他同學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就連身邊的武鳴，幾個小時不見他肯定會忘記他的樣貌了。
隻能說，裴乾給林獻留下的印象著實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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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獻瞅了瞅他的側臉，果然看到了標誌性的大胡子。
同桌大叔似乎遇到了麻煩，站在取餐處窗口不遠處站著不動。
走近後林獻看到一個剪了短發的瘦小女生正指著地麵咄咄逼人：
“……每個人隻能領一份飯菜，你打翻了我的飯菜，我吃什麼？”
“你得賠我午飯！”
“還有，打壞的盤子你也給食堂賠錢才行！”
光潔地麵上此刻布滿汙濁，青菜、湯汁與散落的米飯混合著淌了一地，油膩膩地臟汙不堪。
林獻注意到，地上有摔碎的有兩套餐具。
裴乾一語不發地沉默著，他沒有錢，而且，是這個女生自己撞到他身上的，他的飯菜也被撞翻了。
他早上本來就沒有吃飯，現在肚子空落落，胃部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這樣的感覺他不算陌生，一般等一個多小時就會消失了。
不善言辭的他辯解不過對麵喋喋不休、蠻不講理的人，隻能用沉默的態度表達自己無聲的反駁。
可是，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林獻越來越近的身影。
他心臟倏然一緊，頭皮發麻，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原因，但他就是不想讓林獻因為女生的話而誤會他。
裴乾攥了攥拳頭，仿佛這樣就能抓住無形的勇氣，他抬頭問：“憑什麼我給你賠錢？明明是你自己……”
“我說，你到底賠不賠？”
裴乾感到一股無力和憤怒，握著的拳鬆了緊，緊了鬆。
他側著頭，不敢看林獻的表情。
這時，一股橙子的清香飄了過來，霸道地驅趕了附近空氣混雜的油膩。
一道清亮的嗓音在裴乾身後響起：“我替他賠吧，多少錢？”
＊
“唉？那不是裴乾嗎？”武鳴說著歎了口氣：“他是貧困生，家裡情況特殊，應該是沒帶錢吧。”
竟是一種有些習慣的、見怪不怪的語氣。
仔細想來，裴乾的個人形象也不像是有錢人。
武鳴：“他連衣服都是買的二手的，所以才不合身。”
高高大大的裴乾站在那裡，看起來有些窘迫和可憐。
心性善良的林獻實在看不下去了，此刻他也顧不上剛剛維持了半天的高冷人設，徑直走了過去。
拿出自己的飯卡，去窗口處刷卡，賠償了摔碎的碗碟，又買了兩份飯菜放在一旁的餐桌，替裴乾賠了，才轉身去買自己的午飯。
留在原地的裴乾紅著眼眶，默默偷看林獻離開的背影。
他不敢直勾勾地看，怕被林獻本人注意到，於是便迅速瞄過一眼，再移開視線，不斷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他每次偷看都是短暫又克製。
所以，對視線敏感的林獻一直沒有感到不適，也不知道，他的同桌其實早就暗戳戳地在腦海裡描摹了無數次他的臉。
那個女生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不好意思地跑走。
最後兩份飯菜被裴乾吃了個一乾二淨，就算胃撐的難受也沒有剩下一丁點兒。
這是林獻給他買的，怎麼能浪費？
他在心裡慢慢地、字正腔圓地念著林獻的名字。
林、獻。
兩個字翻過來覆過去在他唇舌間滾動，又因為濃烈的自卑，不敢真正吐露出口，怕自己粗啞的聲音將這兩個字玷汙。
隻敢在心裡默念。
念一遍，心都要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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