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稟聲畢,觀席之上所有人紛紛起身,恭迎親王駕臨。
許府眾人自然也要隨流,莊寧鴛將手搭入身旁大丫鬟掌中,從容站起,自座上移步,同旁府一樣站到掛起的隔簾處,等待親王們行過己處,垂首問禮。
然等站定之後,忽地感受到身旁婆子不著痕跡輕扯她衣袖。
莊寧鴛眉心微皺,回首看去,卻見坐在位上的酈蘭心遲未起身,而是低著頭,側臉出奇地有些煞白,似乎正在發呆。
但王駕就快到她們這處了。
“蘭心,蘭心!”壓低聲叫她。
一旁的梨綿同樣著急,氣聲:“娘子?娘子!快起身呀!要行禮了!”
說罷趕忙輕拍座上此刻魂遊天外的人。
酈蘭心身軀猛地微震,方才醒過神來,抬頭慌忙看了眼四下俱是憂心望著她的許府眾人,趕快站起身。
腦袋垂低,小步移到莊寧鴛與大房丫鬟婆子們身後,隻露出半邊身子。
莊寧鴛心下有些異樣,但也沒說什麼。
畢竟酈蘭心沒來過這樣的場麵,也許是她太過緊張,又或是她害怕自己禮儀不周。
也能理解。
很快,三位親王便移步到了她們的席前,酈蘭心瞧見眼前大房婢女因為屈膝而下落的裙擺,便緊隨著一同行禮。
剛剛因著馬球會奮戰激鬥而燃起的熱爽快意,在此刻煙消雲散,徒留渾身冰涼。
她此時才真正警醒,她隻是出了那百花園,卻仍在行宮之內,而隻要還在行宮裡頭,她就不是徹底安全的,每一個封王她最好都要避開。
方才百花園中遇到的那個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麵容,不知道聲音,更不知道他站在暗處盯著她那麼久,究竟意欲何為。
……
不,她也不是那未經人事的閨閣女兒了,其實隱約能感受到一些隱秘難言的意味。
但她不想細想,再者,或許是她多心也說不準呢。
仔細想想,她穿戴這般寡素,又沒傅粉施朱,又是個嫠婦,張氏還常常說她舉止粗淺,見慣環肥燕瘦諸般美人的王侯,哪能瞧得上她呢。
隻是無論如何,她最好還是不要再和那人有半點接觸,光是池邊他攔著她那一幕,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危險。
若是讓旁人看見,指不定生出什麼事,而若是讓張氏知道,恐怕她從此以後再無寧日了。
酈蘭心腦中胡思亂想著,渾然不覺一道鋒刀般的視線細細刮過她。
宗懍看著一群丫鬟婢女之間恨不得整個兒縮起來的柔弱婦人,心中唯想嗤笑。
膽子這般小,原是個沒出息的。
恐怕家裡爺們兒確是個無用的軟貨,不然怎養得這麼個怕事的小婦。
他難不成是洪水猛獸,還是長了張見不得人的醜臉,值得她兩回連他麵都不願看?
何誠跟在後頭,主子一絲一毫的反應都儘收眼底,一路行過來的主子爺一直目不旁視,卻忽地朝左側微偏了首。
何誠立時警覺,順著主子的視線望去,登時瞳仁劇震。
險些沒控製住麵上表情。
等過了那處,方才緩過來一些,可心神依舊難定。
剛剛那處席位,烏泱泱一群女人中間,那半遮半掩的素裙柔麗女子,不是先前百花園裡,從主子獨去的方向慌亂跑出來的婦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