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刀鞘都被主人丟棄,她會用刀刃同時對準自己與來人。
娜絲迦不是睡著了嗎?為什麼會醒?
史黛拉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因為懷裡的女孩在看見她的臉後,又倦懶地合上眼皮。
那把刀又被她藏起來了,這張瘦弱的臉上終究隻剩下疲倦與忍耐。
史黛拉:“……”
女奴心情複雜地抱著懷裡的小孩,她的體重比貓還輕,臉上還帶著傷口。
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在角鬥場的廝殺裡贏了。
某方麵來說,史黛拉知道娜絲迦的勝利也保住了她的命。
她既是掌控她命運的主人,也是給她帶來痛苦的利益集團的化身。
個人的麵容在天龍人種族麵前模糊不清,而她溫和的態度在自己朝不保夕的命運下更像偽善的笑臉。
但……
女奴小心翼翼環抱住懷裡的小孩,後者微微皺眉,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史黛拉,你又怎麼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眶莫名發熱。
真奇怪,她的眼淚早就被賣給天龍人的那一天起就徹底流乾了,她怎麼還會哭?
“睡吧,娜絲迦。”
史黛拉脫口而出,這一刻她不是奴隸,她也不是天龍人,“我……我會照顧你的。”
娜絲迦又含糊說了些什麼,但是困意與疲憊在她合眼之後就再也不肯放她走。
她渾渾噩噩地昏睡了過去,一直到醫生開始想要為她處理傷勢,娜絲迦才又醒了。
當她蘇醒的時候,醫生和女奴們正在左右為難。
隻因娜絲迦身上的傷口太多,傷疤也太多,傷口層層疊加在這具年幼的身體上,有些還在結痂,露出粉紅的肉,更多的卻已經撕裂,開始流血。
肉和衣服連在了一起,隻能用剪刀剪開。
天龍人連頭發分叉都會發怒到把奴隸打死,她們怎麼敢把她的肉也剪掉?
奴隸們左右為難,仿佛能看見自己必死的命運,等惡魔睜眼,就對上好幾雙強忍眼淚的眼睛。
娜絲迦:“?”
史黛拉小心翼翼告訴她情況,能死數百次都不眨眼的惡魔頭一次感受到了人類才有的頭疼。
娜絲迦:“……”
她還以為什麼事呢,就這?
她撕開衣服的動作太果斷,甚至不給周圍人發聲的機會。
令人頭皮發麻的傷口裸露在外,就像怪獸在她身上張開猙獰的巨口,幾乎將孩童瘦弱的身體一分為二。
奴隸們都被驚呆了,娜絲迦就像感覺不到痛苦一般,徑直走入放了藥粉的池水。
她垂著薄薄的眼瞼,豔麗的紅發貼緊臉龐,溫燙的水珠不停往下,從這具瘦弱狼狽的身上落下,將清澈的水池徹底攪渾變成血色。
她站在其中,便像血海本身。
想要讓聖地也變成血海嗎?
孩童稚嫩尖細的聲音仿佛響在耳邊,就像惡魔的低語。
史黛拉低下頭,不敢再想。
“娜絲迦,你不能再住在這。”
等一切結束,在宮殿裡溜了一圈的夏姆洛克便直白地說,“這裡太爛了。”
他隨口就能挑出十幾處差錯來,從園林修剪的高度太高到古董花瓶的年份太近,從地毯絨毛不夠柔軟到起居室采光不夠完美。
二十王後裔的宮殿集權力、地位、財富與藝術為一體,凝聚著黃金家族的榮耀,而這裡遠遠不夠格。
係統忍不住:[他在裝什麼?]
娜絲迦:[還有點品味。]
係統:[???]
[宿主!你怎麼跟他站到一塊!]
和她一起死了一百多次的係統無比悲憤:[他可是小3000!!]
娜絲迦聞言差點笑出聲。
[我隻是說小3000品味不錯而已。]
她洗得乾乾淨淨,身體被纏上無數繃帶,骨折的手指包成了粽子,頭發上乾涸的血汙塊也被衝走,露出原本穠麗的色澤。
夏姆洛克這才注意到娜絲迦還有一頭漂亮的紅發,和他一樣。
“什麼時候參加試煉?”
小孩子問,她的臉上還纏著繃帶,額頭滾燙,隻因傷勢太重,精神一放鬆就開始發燒。
少年夏姆洛克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站得太高,生病的奴隸不配在他麵前說話,同為天龍人的玩伴更不可能。
他看她半天,怎麼看都覺得這是一隻剛剛剝離胎衣的幼崽,狼狽又可憐。
夏姆洛克皺起了眉毛,她好歹是他的副手,他的家臣。
“算了,你跟我回去。”
夏姆洛克說:“費加蘭德城堡的奴隸比這裡的更好用。”
娜絲迦:“我嗎?”
“當然!”
夏姆洛克:“我還有一整個倉庫的改裝槍械!娜絲迦,你必須要快一點好起來。”
這個被寵大的小公雞驕傲地抬起下巴:“指槍很好,但是槍最好!你不好起來,就沒法用它們!”
惡魔琢磨著他的語氣,又看著麵前這個一臉稚氣、又對槍械無比迷戀的男孩,心中一動。
娜絲迦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夏姆洛克的麵板比讓她死了50次的蘭科還要厲害,她要怎麼才能在試煉的時候成功殺了他?
現在她有答案了。
相同的愛好,相投的脾性,繼承人與左右手,親密、信任與友誼。
隻要操作得當。
她就能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