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半山腰的石階上,沈青蕪扶著阿默一路疾行,身後山穀中傳來的“咚咚”敲擊聲如同重錘,每一次響動都讓空氣多一分粘稠的殺意。阿默指尖的黑氣雖被沈青蕪用草木靈力暫時壓製,可那股陰冷的意識仍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不時渾身發冷,腳步也虛浮了幾分。
“沈道友,前麵就是劍塚的範圍了。”林夢冉跑在最前麵,回頭時臉色有些複雜,“劍塚長老素來固執,之前我們提議聯手探查魔繭,他說劍塚隻護劍,不管外界紛爭,這次……”
話未說完,前方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劍鳴,三柄泛著寒光的長劍從竹林中飛出,懸停在幾人麵前,劍刃上的靈力波動帶著明顯的警示意味。緊接著,三名身著灰色劍袍的修士從竹林中走出,為首的修士麵容剛毅,腰間佩劍的劍鞘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劍紋,正是劍塚的內門弟子。
“沈道友,林道友,長老有令,劍塚地界禁止外人擅闖。”為首的弟子語氣冷淡,目光掃過阿默時,眉頭微微皺起——他能感覺到阿默身上殘留的魔氣,還有那股尚未消散的陰冷意識。
沈青蕪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劍塚的規矩,但此事關乎九州安危。方才山穀中的魔繭已出現異動,甚至凝聚出了帶有殺意的黑霧手掌,若不儘快找到破解之法,一旦魔繭中的東西孵化,劍塚也難獨善其身。我想見劍塚長老,有要事相商。”
“長老正在閉關煉化新得的古劍,不見外客。”弟子語氣依舊強硬,手中長劍微微顫動,似乎隻要沈青蕪再往前一步,便會立刻發動攻擊。
就在這時,阿默突然抬起頭,朝著劍塚深處的方向側了側耳朵,指尖輕輕顫抖著:“那裡……有很多劍在哭。”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三名劍塚弟子都是一愣。為首的弟子皺緊眉頭:“胡言亂語!劍塚中的古劍皆是有靈之物,何來‘哭’之說?”
“是真的。”阿默閉上眼睛,指尖在空中輕輕劃過,像是在觸摸無形的絲線,“它們的情緒很沉,像是被遺忘了很久,還有些劍……帶著不甘,好像當年戰死的時候,還有未完成的心願。”
這話一出,三名劍塚弟子的臉色都變了。劍塚中的確藏著不少上古時期的戰劍,其中不乏在對抗魔氣時受損的古劍,這些古劍靈氣微弱,大多被存放在後山的劍窖中,鮮少有人關注。阿默從未進過劍塚,卻能說出古劍的情緒,這讓他們不得不心生疑惑。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一名身著白色劍袍的老者從石階上走下來,老者須發皆白,手中拄著一根用劍柄製成的拐杖,腰間沒有佩劍,可周身卻散發著一股淩厲的劍氣,正是劍塚的長老——墨塵子。
“長老!”三名弟子立刻躬身行禮,語氣中帶著敬畏。
墨塵子沒有理會弟子,目光落在阿默身上,眼神銳利如劍:“你能感知到古劍的情緒?”
阿默點了點頭,指尖輕輕垂在身側:“我看不見,隻能靠指尖的觸感和心裡的感覺。古劍的情緒和人不一樣,它們的情緒藏在劍紋裡,藏在鏽跡裡,隻要靜下心來,就能感覺到。”
墨塵子沉默了片刻,突然轉身:“跟我來。”
沈青蕪幾人對視一眼,連忙跟上。穿過竹林,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上整齊地插著數百柄古劍,劍刃插入地麵,劍鞘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這便是劍塚的外塚。而在空地儘頭,有一座用青石搭建的殿宇,殿宇門口掛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劍心殿”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墨塵子走進劍心殿,轉身看向沈青蕪:“方才山穀中的異動,我已經知道了。”他指了指殿宇牆壁上掛著的一麵水鏡,水鏡中正是山穀的景象——那顆碎裂外殼的魔繭旁,黑色手掌正不斷敲擊著其他魔繭,紅色紋路在外殼上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你們在山穀中用的方法,我也看到了。”
沈青蕪心中一動:“長老既然看到了,應該知道,尋常靈力攻擊對魔繭無用,唯有‘以己之痛,感彼之苦’的共鳴之法,才能淨化魔繭外殼的負麵情緒。”
“哼,用情緒對抗情緒,不過是旁門左道。”墨塵子語氣依舊冷淡,可眼神卻柔和了幾分,“劍塚修的是劍心,講究心無雜念,斬儘虛妄。之前我以為,隻有純粹的劍意才能對抗魔氣,可今日見那孩子……”
他看向阿默,語氣中多了幾分認可:“你能靠指尖觸感感知情緒,用自身的殘缺去接納魔繭中的痛苦,這份心境,比許多追求‘完美’的修士都要純粹。我劍塚中藏著不少受損的古劍,它們的‘殘缺’與你相似,卻被我等束之高閣,認為它們失去了鋒芒,再無用武之地。”
沈青蕪心中一喜:“長老這是……願意與我們聯手了?”
墨塵子點了點頭,轉身對著殿外喊道:“傳我命令,讓內門弟子都到外塚集合,帶上十柄受損的上古戰劍。”
很快,十幾名劍塚弟子來到外塚,手中捧著用紅布包裹的古劍。墨塵子走到一名弟子麵前,掀開紅布,露出一柄布滿鏽跡的長劍,劍刃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痕,顯然是當年對抗魔氣時留下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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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道友,你說的共鳴之法,可否教給我的弟子?”墨塵子的語氣不再強硬,反而帶著一絲請教的意味,“我劍塚的弟子修的是劍心,對情緒的感知本就比常人敏銳,隻是他們習慣了用劍意壓製情緒,而非接納。若能學會你的方法,或許不僅能淨化魔繭,還能喚醒這些受損的古劍。”
沈青蕪自然不會拒絕,她讓阿默走到最前麵,對著劍塚弟子們說道:“阿默的方法最是簡單,你們隻需像他一樣,先感受自己的‘殘缺’——或許是修煉時的瓶頸,或許是對戰時的失誤,或許是對某柄劍的愧疚。等你們能平靜麵對這些殘缺後,再將手掌覆在古劍上,不要用靈力,隻用心去感受古劍的情緒。”
一名劍塚弟子率先嘗試,他捧著那柄布滿鏽跡的長劍,閉上眼睛,回憶起自己三年前對戰時,因為一時疏忽,讓手中的長劍被魔氣侵蝕,最終不得不將其封存的往事。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敗”,也是他心中一直以來的遺憾。
片刻後,他突然睜開眼睛,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我感覺到了!這柄劍在告訴我,它不想被封存,它還想再上戰場,哪怕劍刃有裂痕,它也想再斬一次魔氣!”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柄布滿鏽跡的長劍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劍鳴,劍刃上的鏽跡竟然開始緩緩脫落,露出裡麵泛著微光的金屬光澤。雖然裂痕仍在,可劍身散發出的靈氣,卻比之前濃鬱了不少。
“真的有用!”其他劍塚弟子紛紛效仿,有的弟子想起自己沒能突破劍意瓶頸的焦慮,有的弟子想起自己沒能保護好同門的愧疚,還有的弟子想起自己對某柄古劍的忽視。隨著他們的共鳴越來越深,手中的古劍紛紛發出劍鳴,鏽跡脫落,靈氣複蘇,甚至有幾柄劍主動掙脫弟子的手掌,懸停在空中,劍刃朝著山穀的方向,似乎在呼應著什麼。
墨塵子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震撼。他修行數百年,一直認為古劍的價值在於“完美”的鋒芒,卻從未想過,它們的“殘缺”中,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就像阿默,雖然失明,卻能靠指尖感知情緒,這份“殘缺”反而成了他最獨特的優勢。
“原來,殘缺亦有妙用。”墨塵子輕聲感歎,看向沈青蕪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佩,“沈道友,之前是我固執了。從今日起,劍塚弟子願隨你一同對抗魔繭,你說的‘活陣’——以情緒為引,以殘缺為橋,我也想讓弟子們學學。”
沈青蕪心中鬆了一口氣,有了劍塚弟子的加入,淨化魔繭的力量便多了一分保障。她正想開口道謝,卻突然感覺到地麵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遠處山穀中的“咚咚”聲變得更加響亮,甚至蓋過了古劍的劍鳴。
眾人抬頭望向山穀的方向,隻見山穀中升起的黑霧越來越濃,甚至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光柱,直衝雲霄。更讓人膽寒的是,那道黑色光柱中,竟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嘶吼聲,聲音中帶著強烈的憤怒和貪婪,仿佛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即將衝破魔繭的束縛。
墨塵子臉色一變,手中的拐杖微微顫抖:“這股氣息……比上古時期的魔將還要強大!”
阿默突然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如紙:“它……它在召喚其他魔繭!我能感覺到,所有魔繭中的東西,都在朝著那顆最早透出紅光的魔繭彙聚!”
沈青蕪抬頭望向黑色光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她知道,魔繭中的東西即將孵化,可他們的共鳴之法才剛剛教會劍塚弟子,受損的古劍也才剛剛喚醒,根本來不及準備。更讓她擔憂的是,那顆最早透出紅光的魔繭,此刻正散發著一股讓她心悸的氣息,仿佛裡麵藏著一個能顛覆九州的存在。
就在這時,劍塚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蒼梧山弟子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臉色驚恐:“沈道友!不好了!蒼梧山巔的分陣……分陣的靈力突然開始紊亂,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乾擾分陣的運轉!”
沈青蕪心中一沉,她終於明白,魔繭中的東西不僅在孵化,還在同時乾擾分陣!一旦分陣失效,九州大地的魔氣將再次失控,到時候,不僅魔繭中的東西無人能擋,整個九州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看向墨塵子,語氣凝重:“長老,我們必須立刻行動!一部分弟子隨我去山穀壓製魔繭,另一部分弟子去蒼梧山巔守護分陣!”
墨塵子點了點頭,正想下令,卻突然注意到外塚中的古劍都朝著黑色光柱的方向劇烈顫動起來,劍刃上的光芒越來越亮,仿佛在警告著什麼。而阿默則死死地盯著山穀的方向,嘴唇顫抖著,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話:
“它……它要出來了。而且它說,要讓所有‘殘缺’的生靈,都成為它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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