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像楚天瑞一樣,活得像個偏執的瘋子吧?
楚天瑞何嘗不懂楚飛白的心思。
有些記憶,或許確實不該記得太清楚。
有時候記憶太好,反而是一種詛咒。
他看著楚飛白的眼神從柔和漸漸變得疏離淡漠。
是啊,他們之間那段互相傷害的過去,真的能夠輕易抹去嗎?
在這個家裡,所謂的兄弟之情,有時候更像是一場奢侈的過家家遊戲。
楚天瑞將手從楚飛白額頭上收回,轉身朝外走去,如同以往無數次那樣,隻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楚飛白感覺心口像被冰錐刺中,眼眶發酸。
他抬頭望了望天花板,突然抓起手邊的筷子朝楚天瑞的後腦勺丟去:“楚天瑞!!”
楚天瑞應聲回頭,眼底一片淡漠:“什麼事?”
楚飛白氣急敗壞:“沒事!你真的煩死人!”
他快步越過楚天瑞,煩躁地衝出門口,嘴裡嘀咕著:“真該讓二哥來治治你!揍你一頓你就知道了!”
楚天瑞在原地停頓了幾秒,繼續麵無表情地往前走。
誰知楚飛白突然又折返回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睛通紅地吼道:“老子不想喝藥是不想跟你再像個陌生人一樣相處!老子受夠了你整天一副對不起天對不起地的樣子!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怎麼也不見你真的跟我磕個頭認個錯!你甚至連個對不起都不願意跟我說!你他娘的還一天天地一次次地無視我!”
楚飛白的呼吸變得急促,聲音都在發抖:“我要是恢複過來了,你以為我還願意跟你說這些話嗎?!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頓!知不知道啊!”
話音未落,他一拳砸在楚天瑞臉上,然後轉身就跑,背影決絕而憤怒。
楚天瑞被打得偏過頭去,顴骨上迅速泛起一片紅痕,漸漸轉為青紫。他怔怔地望著楚飛白遠去的背影,第一次真正聽懂了弟弟的心聲。
原來他不想喝藥,不隻是為了以更好的狀態麵對初一,更是為了……留住這個能夠坦誠相對的自己。
楚飛白的怒吼還在耳邊回蕩。這些藏在心底的話,楚天瑞竟是第一次聽說。
他從未想過,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弟弟,心裡藏著這樣的委屈和期待。
楚天瑞垂下眼簾,第一次開始認真反思。在過去的每一次傷害後,他好像……真的從未對楚飛白說過一句“對不起……”
因為痛苦無法言說,隻能獨自消化在心底沉積,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所有的苦澀都沉在最深處,無人知曉。
沒人願意傾訴,也沒人覺得對方會有心思傾聽——在這個家裡,每個人都活得像一座孤島,隔著海水遙遙相望,卻從不敢輕易靠近。
每一次輪回中,他們總是來去匆匆,很少在對方的身上花過多的時間去停留。
腳步匆忙,眼神回避,連一句“你還好嗎”都吝於給予。
因為不敢。
不敢麵對過去,不敢麵對對方,也不敢麵對那個傷痕累累的自己。
如今楚飛白的怒吼聲,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楚天瑞的心口,砸碎了他多年來精心築起的防禦,挖開了那個他一直不願麵對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
過去不是,現在……似乎也不是。
可是初一都願意叫他三哥了,明明事態是在變好的,不是嗎?
那一句輕喚曾讓他欣喜若狂,仿佛黑暗裡終於透進了一線光。
但現在,那光芒卻照得他無所遁形,讓他更加清楚地看見自己的不堪。
楚天瑞垂下腦袋,眼裡閃過諸多掙紮。痛苦、欣喜、悔意,像無數條毒蛇糾纏在一起,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渾身上下冰涼,四周像是有黑暗的濃霧將他籠罩其中,地麵伸出了無數雙扭曲的手想要將他往下拉。
地麵也變得粘稠,像是泥潭,讓他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他動彈不得,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一聲充滿怒氣的吼聲穿透濃霧,炸響在他耳邊:“楚天瑞!你站在那裡不動是要人去請你過來嗎!”
是楚飛白。
他竟然去而複返,就站在不遠處的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表情,但語氣裡的不耐煩卻清晰可辨。
楚天瑞的意識一點點回籠,他抬起頭看向窗外。
今天有很好的太陽,燦爛的光芒灑滿庭院,但他卻覺得那陽光好遙遠,和他的世界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玻璃。
他望著在大門處背對著陽光、正瞪著他的楚飛白,麵不改色地提步走過去,大腦卻恍惚地想,他應該是病了。
明明和初一的關係在慢慢變好,可他在欣喜那麼一會兒之後,對其他的事物卻迅速喪失了興趣。
曾經的初一就是這樣的,對吧?獨自陷入黑暗中,無力掙紮。
而現在,輪到他了。
楚天瑞沉默地走出門口。
楚飛白看了他一眼,緊抿著唇,什麼也沒說,扭頭就走。
但他的腳步並不快,甚至走了幾步還會狀若無意地回頭,用眼角餘光瞥一下楚天瑞有沒有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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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前一後地來到大門前,默默地等著時初一和楊誌曄。
而此時,樓上的楊誌曄還在衣帽間裡糾結。
他幾乎把整個衣櫃都翻遍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被拿出來比劃,又被他嫌棄地丟開。他甚至拉住了時初一,把他當成臨時的形象顧問。
“這件怎麼樣?白色西裝?不行不行,老人家的應該忌諱這個顏色,換一件。”
他自言自語地否定了,“黑色的也不行,太沉悶了,像是去參加葬禮。”
他拿起一件寶藍色的襯衫,“這個藍色的怎麼樣?”好像也不行,有點太死沉了。”
他的目光掃過一件粉色的poo衫,拿起來比了一下,又迅速放下:“粉色呢?是不是會覺得我不靠譜啊?也是,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年輕的孩子,粉色不適合。”
接著他又拎起一件紫色的休閒外套,“那這個紫色的?不行不行,有點太貴氣了,我又不是去選秀的。”
楊誌曄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拋出來,然而每一個都在時初一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的時候,就被他自己果斷地否定了。
時初一看著他難得一見的忙亂和緊張,心裡一片熨帖。
他知道,舅舅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才會如此鄭重其事。
他幾次想開口,卻總是插不上話。
終於,當楊誌曄拿著兩件衣服——一件灰藍色針織衫和一件紫白色條紋襯衫——左右為難時,時初一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舅舅,”他的聲音溫和卻堅定,“您是去看我奶奶這個人的,您怎麼穿都可以。”
楊誌曄的動作頓住了,看向時初一。
時初一繼續認真地說道:“我奶奶人很好的,您不用擔心,她沒有那麼多忌諱。您就穿您平日裡喜歡的、覺得舒適的衣服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