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化,這個名字和本時空的一位逝去的老藝術家的名字相同。不過方老師的父親當年之所以給兒子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兒子能成為一個化學家。
至於方老師從那個縣城中學離職,其實是被學校開除的。具體的原因說起來很簡單,方化為了給得了胰腺癌的老婆湊足醫療費,不不得已在校外進行了好幾年的有償代課;因為方老師的教學水平很好,所以他的收費還不低。
不過幾年之後所換來的,就是妻子的黯然離世。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還罷了,同樣的悲歡離合在不同的城市裡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很多中年喪妻的男人過幾年再找個新夫人,也就慢慢能從悲痛裡走出去。可偏偏方化還是個失獨者,女兒在十二歲因為車禍離世。如今妻子也沒了,隻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自從妻子去世後,方化再也無法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每當他獨處的時候,眼淚就會止不住的流下來。即使外麵的天空豔陽高照,學校裡春色滿園,在他的眼裡也是一片殘垣斷壁、愁雲慘霧。
在孤獨、愧疚、悲傷、憤怒以及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下,方化無處傾訴,曾經要好的同事、學生、鄰居、朋友都成為了陌生人。
曾經有無數次,自殺的念頭在方化的腦海中徘徊;但他終究沒有走上天台,沒有勇氣去縱身一躍,結束痛苦的人生。
而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一長,自然就會對方老師做家教時的狀態產生影響。於是,隨著那些輔導學生的成績下滑,有些家長選擇換個新老師,而有些家長就選擇了告發以發泄心中的憤恨。
就這樣,一個曾經在同事和學生眼中的好老師、好丈夫,因為多年在校外進行有償(高價)代課,踩了政策的紅線,最後就被學校勒令開除了。
方化覺得自己既然不想去自殺,那麼就應該換個環境生活;最好是離這個傷心之地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從這個意義上說,方化和陳青鬆其實是一類人。他們都試圖逃離原本熟悉的一切,試圖用一個新的麵目去重新開始。
話說趙新曾提醒表弟,隻要來應聘的條件基本合適,就請人家來京進行二麵。雖然不用好吃好喝,可住宿一定要安排好,彆讓人家把咱們當騙子。
表弟程文自從回國幫著趙新處理國內事務後,乾的很是順手,漸漸從離婚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幾乎每天都為了趙新的各種訂單而忙來忙去。
結果這廝這次用力過猛,一聽表哥說要把住宿安排好,立刻就找熟人包下了一層涉外五星級酒店的客房,時間為三個星期。這還是他考慮到要給那些通過麵試的人辦理赴外簽證期間,要讓人家等待幾天的緣故。
彆以為五星酒店就一定很貴。由於是旅遊淡季,而且這家酒店的設施有點老化,所以熟人給出的內部價格也非常便宜。反正都是空著,能租出去就不錯了。
沒想到程文的這一舉動,讓一幫初試通過的應聘者們覺得這家公司真是不錯,居然有實力包下五星酒店的整層客房。原本的懷疑都隨著五星酒店的舒適環境而煙消雲散了。
之後幾天,隨著全國各地的初試通過者陸續到來,包下的整層客房很快就住滿了。
跟方化同屋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學數學老師,姓尤。這位尤老師是辭職來應聘的,至於辭職的原因,就是因為一個不聽話的學生的後腦勺被他給了一巴掌。
話說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前,老師在課堂上給那些不聽話的學生來一巴掌簡直太正常不過了。而家長們誰也不會說老師不該打,隻會說孩子不聽話您就打,沒事。很多學生們在成人之後也不會去記恨老師,隻恨自己那時不聽話。
可到了現在嘛……
在尤老師看來,現在的學生,都是祖宗!很多老師都自嘲說,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所以尤老師在學生家長的“控訴”和無理索賠下,憤然辭職,老子不乾了!
另外提一句,尤老師還是個老處男,一直沒結婚。單身的老尤同誌有一些奇怪的癖好,讓跟他一屋住的方老師哭笑不得。
吃煮雞蛋不吃黃的人方化見過一些,可方化還從沒見過哪位把雞蛋黃拿回客房,然後放在廁所洗臉池的中央!擺放的那叫一個端端正正,一絲不苟。
這樣的人還有不少。在這個眼花繚亂的時代裡,他們都不是時代的廢柴。他們隻不過是過於沉浸在過往的時光中而看不慣眼下的一些事罷了。很多人在曾經的崗位上還頗有建樹。
結果這群人因為趙新而湊到了一起。
……
乾隆四十九年,農曆七月十五日早上7點,隨著雷神號上汽笛鳴響,所有出征蝦夷地的人員開始登船。
不遠處的海灘上,正準備給海魚搓抹鹹鹽的王長生看著碼頭上歡呼送行的人群,對身後的徐大用問道:“大哥,老爺們這是要去打誰啊?”
徐大用這些日子因為工作表現突出,已經從普通醃魚工提升為“醃魚小隊”的隊長。他手裡揮舞著一根木棒,一邊探頭張望,滿臉豔羨的說道:“聽說是要去打什麼蝦什麼地。”
“噢!”王長生吞咽幾口唾液,憧憬著說道道:“蝦?看來那地方蝦的個頭和數量一定不小,要不然老爺們不會派這麼多人。”
徐大用也不會理會對方的胡扯,掃視了一圈乾活的工人才說道:“聽說這幫倭國兵一個月的俸祿要五兩銀子。”
“啥?五兩!大哥,咱們什麼時候也等當兵啊?這天天給魚搓鹽,我這每天洗完澡身上還有一股鹹魚味兒。”
幾個曾經的海賊手下都驚了,這些倭國兵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我他娘的怎麼知道!都好好乾吧,有空兒我去問問那個魯管事。”徐大用說完,便用手裡的木棒比劃著,學著北海鎮士兵舉槍瞄準的樣子。
碼頭上,趙新帶著兩個士兵站在棧橋的前方,看著士兵一個個的從眼前走過。
這些士兵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在行住坐臥和隊列行進上已經有了一些現代士兵的樣子。每周定期的打靶訓練,成績也在緩慢提高。
“即便是以戰代練,那也要再過半年,這些人才能算是個兵。”王遠方跟趙新這樣解釋的。沒轍啊,這個時代流民的素質就這樣,不分大清還是島國。
部隊全部上船後,就是洪大夫帶領的醫療隊和民工隊伍了。阿妙因為年紀太小,被劉大主任強行留了下來。洪濤這次帶領的是由一群島國婦女組成的救護隊,這些人經過洪濤小兩口幾個月的培訓,基本的急救處理已經不成問題。為了讓洪濤保持良好的狀態,趙新特意把雷神號上的大副室騰出來供他休息。
醫療隊的後麵,就是扛著鐵鍁、鎬頭和其他小型工具的建設隊伍了。這些被陳青鬆選中奔赴蝦夷地的工人,每天都會有一鬥大米的參戰補貼。所以在登船的時候,每個人都很興奮。
沈璿帶著徐家兄弟站在送行人群的最後麵,看到趙新衝著自己這邊揮了揮手,不禁臉上一紅。她剛要把手抬起,女孩子的矜持又讓她把手緩緩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