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兩個字一出口,花廳中立刻就沉寂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不過趙新卻突然起身,走向二進內的東側正房。進屋後,便把門關上了。花廳內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轉頭看向劉勝。劉勝無奈的聳了聳肩,說了句“等會吧”。
趙新把屋門插好後,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他感到童誌璘的事有點詭異,需要一個人好好想一下。
怎麼又是東台一柱樓?昨天剛到上海,今天就巧遇了那個童誌璘。至於蔡家,那不是應該在東台栟茶鎮住嗎,怎麼會跑到幾百裡之外的上海來了?
冥冥中的那股力量究竟要乾嘛?趙新覺得心裡有些發虛,從他當初登陸熊島開始,似乎就有某種力量在推著他和東台徐家、沈家產生糾葛,而且糾纏的越來越深。
從逃離寧古塔的魯壽山、潘秀成和徐家兄弟,到長崎的沈敬丹父女,再到今天,差不多都和東台文字獄有關。即便是黃冒財,也是因為沈敬丹才搭上關係的;而沈敬丹又是沈璿的養父。
趙新突然心中一動。“難道,難道冥冥中那個老天爺是讓自己過來幫他們報仇的?”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冤魂不散麼?那你們出來大家坐下來聊聊吧。這也太扯了!
不過今天是童誌璘和蔡家。那麼接下來呢?順著這條線捋下去,會不會還要遇到劉墉、和珅、阿桂、乾隆.
如果一切都結束了,會發生什麼?被老天爺一腳踹回另一個時空,打完收工?
趙新越想越頭疼。如此這般的糾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屋外有人叩門。
“老爺,徐大用回來了。”是魯壽山的聲音。
趙新歎了口氣,慢慢起身把門打開,衝魯壽山點點頭,向花廳走去。
徐大用正拿毛巾擦著臉上的雨水和汗水,等擦完了才說道:“已經查清楚了,那戶人家的主人叫蔡瑚。”
“什麼!你再說一遍!”坐在廳中的潘秀成和跟在趙新身後的魯壽山上前兩步,扯著徐大用的衣領喝問道。
“啊?!魯哥,潘哥,戶,戶主叫,叫叫叫蔡瑚。”徐大用顫顫驚驚,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
“果然是蔡家!”
“皇天不負苦心人!竟然真是蔡家!老爺、夫人,我終於能為你們報仇了!”
劉勝走過去,將三人分開,對徐大用道:“你怎麼查到的?吳思宇呢?從頭到尾說一遍。”
“報仇?這是啥情況啊?”徐大用眼珠亂轉,被魯、潘二人的反應嚇的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講起。王遠方一看,隨手拿起那杯自己剛倒滿的茶水,遞到徐大用手裡。
“先喝口水,坐下慢慢說。他們倆不是對你。”
“是是。”徐大用躬身點著頭,將杯中茶水一口喝乾,屁股沾到圓凳上,慢慢講了起來。
“我和吳哥,哦,不,是吳老爺”
三個小時前,徐大用帶著吳思宇來到了三茅閣直街的那處小院外。
“吳老爺,就是那裡。”細雨中,徐大用拿下巴向吳思宇示意院子的所在。
吳思宇看了一會,才對徐大用說道:“你在這裡盯著,我去轉一圈。”說完,一個人便朝院子北邊的路口走了過去。
半個多小時後,吳思宇已經將院子周圍的街巷都走了一遍。他在心裡默記著地形,發現那院子周邊的街巷組成了一個“田”字形,隻不過這個“田”字的中心不在中間,而是偏右上角。小院的位置就在右上的這個小方塊裡。
“田”字形的北側是韓家行路,東側是三茅閣直街,南側是洋涇浜,西側是老牐(音同閘)大路。因為今天下雨,北、東、西三條路上的行人並不多;不過南麵洋涇浜上的船倒是來來往往。
童誌璘所在的那座院子不大。徐大用在路上說過,那就是座兩進的普通小院,占地也不過才半畝多地。吳思宇仔細觀察了一下,灰白色的院牆並不算高,差不多兩米的樣子;不過牆麵的刷的石灰掉落了不少,看上去整麵牆就跟狗啃的似的。
吳思宇假裝鞋帶鬆了,走到院牆下麵蹲下,假裝整理油鞋。此時卻聽到院內傳出了幾聲咳嗽聲。除此以外,再沒有動靜。
等他回到那家雜貨鋪附近的時候,發現徐大用正靠在門框上,和裡麵的一個店夥計聊的正歡。吳思宇咳嗽了一聲,徐大用回頭一看,連忙轉身走了過來。
“老爺,您身上帶碎銀子了嗎?”
吳思宇想了想,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小指甲大小的碎銀來。這還是臨來上海前,趙新用鉗子絞碎了幾塊銀錠後發給大家的。
”老爺,您等我一會。”徐大用接了,便又去了那雜貨鋪門口,和那夥計說了幾句話後,便把碎銀給了對方。
等徐大用將探聽後的消息告訴吳思宇後,吳思宇讓他趕緊回去稟報,自己先在這邊看著。
“.那戶人家姓蔡,戶主叫蔡瑚,說是通州人。院子是一年前買下的,搬到這裡已經有大半年了。雜貨鋪的夥計說,兩個月前,蔡老爺的父親就病倒了,找了好幾個大夫也沒看好。今天上午那個老頭管家是聽了雜貨鋪掌櫃的指點,去城隍廟那裡求符籙消災祛病的。”
丁國鋒聽完罵道:“姓蔡的這一家王八蛋,乾了喪儘天良的事,還想求神仙保佑?做夢!”
魯壽山和潘秀成對視一眼,走到花廳門口“噗通”就跪在地上對著趙新磕了三個頭,語帶淒涼的喊道:“老爺!!”
“你們倆想去報仇?”趙新坐在花廳中的上首位置上,淡淡的說道。
“求老爺您成全!”
“起來回話,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趙新不置可否,語氣平緩的問道:“徐家滿門是被誰害的?”
潘秀成搶先說道:“蔡家!還有那個童誌璘!”
“真是這樣嗎?如果你們這樣想的話,那麼即便是宰了那個童誌璘和蔡瑚,徐家的仇依然無法得報,死去的人無法安息。”
魯壽山想了想說道:“秀成,你說錯了。是朝廷。”
劉勝點點頭:“壽山這話說對了!如果不掀翻這個朝廷,消滅這個體製,同樣的事以後還會發生。”
黃胖子在一旁瑟瑟發抖,他沒想道這群化外之人突然就說起要推翻朝廷。這要是在北海鎮也就罷了,可這裡是上海,是大清治下啊!
沈敬丹撚著胡須一幅麵無表情的樣子,可心中也在怦怦亂跳。
趙新卻轉頭對沈敬丹說道:“沈老板,後院可有書房?我們想借用一下商量點事。”
沈敬丹知道趙新這些人有話不方便當著自己和老黃兩人說,自己和老黃也不想沾染這些事。於是便起身領著趙新等人去了後院書房,徐大用也要跟著進去,魯壽山卻讓他在門外守著。
眾人進了書房,等魯壽山把門關上後,趙新對劉勝幾人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商量一下吧,晚上怎麼乾?”
劉勝扭了下頭,看到徐大用沒在,便讓魯壽山讓他進來。
”蔡家的院子裡有幾口人?”
“聽雜貨鋪的夥計提了一句,七八口人總是有的,但不會超過20口。”
“我去!這差異區間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