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山指著那婦人和孩子道:“那她倆怎麼辦?”
趙新道:“都帶走!查清楚再說!”
烏煙瘴氣的鬨劇總算都結束了,留下的是一屋子的杯盤狼藉,還有後院的頂風臭十裡!
駱馬湖十二個水匪和幾個收元教徒,拉褲子都快拉虛脫了;最早挨打的瘦禿子被熏的直翻白眼。一眾水匪酒醒之後無不想放聲大罵,可惜,嘴上都被貼著膠布。
孫貴遠根本熬不住刑訊,斷了兩根手指後,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招供了。到了晚飯時,趙新不僅從徐大用那裡知道了莊子裡收元教徒是誰,也知道了那對母女的情況。
“大人,那女人姓李,河南人。夫家姓王,前年死了,自己拖著個孩子到處搭班子賣藝。去年遇到了孫貴遠,被這家夥看上了。孫貴遠一通嚇唬外加蒙騙,那女人拖著個孩子十分辛苦,就入了教,又拜了乾爹。”
“哦。孩子呢?”
“那女孩子叫王聰兒,七歲。跟著王李氏學藝,也都是些跑江湖的把式。”
“王聰兒......”趙新聽這名字覺得耳熟,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名字,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算了,先把這母女倆帶回一起帶回濟州島吧。”
兩天後的夜裡,當又一批流民經過檢查,開始登船後,一臉驚恐王李氏拉著女兒進了船艙,找了個角落坐下。
昏暗的燈光下,七歲的王聰兒低聲問道:“娘,我們這是去哪?”
王李氏一臉淒苦道:“聰娘乖,娘也不知道要去哪。”
旁邊一個戴著孝的女人道:“妹子彆怕,頭前俺聽老爺們說了。這是帶俺們去海外大島上種地。”
“啊?種地?”王李氏一個女人家,雖說沒有裹腳,可種地這種事她根本不會。
戴孝的女人道:“怕啥,隻要能吃飽飯,俺有的是力氣。以前在村子裡,俺家的地都是俺跟著男人一起收拾。”
王李氏對那女人問道:“大姐,家中這是誰沒了?”
戴孝的女人歎口氣道:“還能是誰,俺男人唄。秋日裡一口氣沒上來,扔下俺們母女倆走了。其實都是餓的,他自己不舍得吃,把那點兒糧食都留給了俺娘倆。”女人說著說著,眼眶就有些發紅。
“那......”王李氏頓了一下,猶豫著問道:“那你咋到這船上來了?”
“唉!怪俺不爭氣,也沒生個兒子。俺男人一死,村裡吃絕戶的都來了。俺們孤兒寡母的能咋樣?還不是被拉到人市上賣了。這幫天殺的!幸虧遇上徐爺把俺和閨女一起買了,要不然......”
古代中國農村有一樁惡習,就是吃絕戶。一戶人家的頂梁柱死了,沒有留下任何子女,或者子嗣年齡較小,留下了一些財產。這時村子裡其他人家就聯合起來,來到這戶人家強行占有這家的財產,小到針線鍋碗瓢盆大到房產田地,整個就是讓這個家中的所有值錢東西全部占為己有。如果男方家裡親戚不撐腰的話,寡婦和女性子嗣還會被賣掉,換來的錢全村人一齊瓜分。
明末清初的《醒世姻緣傳》中就描寫了一位誥命夫人都能被吃絕戶,幸虧丈夫的小妾懷了孕,這才逃過一劫。
戴孝的女人擦了把眼淚,對王李氏說道:“妹子,到了地方,咱倆家搭幫。相互照應著,總能挺過去。”
“哎。”
兩個寡婦同病相憐,說著說著就熟絡起來,一起憧憬著未來。而王聰兒已經和對方家的小女孩拉著手說起了悄悄話。此時船身輕輕晃動了一下,王李氏跑江湖經曆多,她知道船已經開了。
“唔!唔!......”另一條沙船上,駱馬湖的一幫水匪和孫貴遠等人仍舊是五花大綁封著嘴,蜷縮在船艙內嗚咽不已。一個負責押送的行動隊員罵道:“都特麼老實點!再叫老子要揍人了!”
另一個行動隊員指著孫貴遠罵道:“你個王八蛋,騙人還不夠,把莊子上好幾個人都給拉下水禍害了,以後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說完,就照著孫貴遠的大腿猛踹了幾腳。在他們身後,一眾流民驚恐萬分的看著這些人,話都不敢問。
孫貴遠此時心裡已經後悔死了,原本之想著騙幾個錢花,可卻一猛子進了賊窩。被打斷兩根手指後,彆說莊子裡的信徒了,他連八歲偷看女人洗澡的事都招了。之後又忍著劇痛,捏著鼻子幫一群拉褲子的家夥清洗,溜溜乾了兩天才把柴房收拾乾淨。結果忙完又是五花大綁堵上嘴,絲毫動彈不得,被扔進了船艙。此去前路如何,孫貴遠心中絲毫不知,他隻希望能像審問他的人所說,以後彆再餓肚子就知足了。
趙新站在田莊內的私家碼頭上,衝著夜色中不斷遠去的五條沙船揮了揮手,口中道:“船還是太少了!至少再買五條。”
身後的提著燈籠的魯壽山問道:“那這水手還從羅教那邊找人?”
趙新道:“你們也去海州那邊找找,我們自己招募一些,彆都用羅教的人。”
這話說完,他轉身往回走,對魯壽山繼續道:“咱們現在島國人太多,這樣不行的。必須要擴大漢人的數量。”
黑夜中,魯壽山心中咯噔一下,他望著趙新的背影,完全猜不透自己的這位主人在想什麼。自從他跟隨趙新後,覺得勝海舟、利吉那些人都還不錯,不論是乾活、訓練還是打仗時都很拚命。除了覺得這些人特彆在意等級身份外,遇見比自己等級高的特彆重視禮節外,平時相處也沒覺得有不對的地方。
他想了想問道:“老爺在擔心什麼?”
趙新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話鋒一轉又道:“富爾丹城以北沃野遼闊,雖然一年隻能種一季,可是土地肥沃,養活上千萬人也沒有問題。”
魯壽山驚訝道:“真的?”
“河南、山東的流民還要加大收容力度,人越多,明年我們開荒的人力就越充足。另外蝦夷地那邊也要送人過去,那裡也能養活上百萬人。咱們的盤子越鋪越大,缺人啊。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魯壽山壓住心頭的激動,點點頭道:“明白。老爺的意思是,有了人,咱們才有和朝廷抗衡的本錢。”
燈籠光影在地上輕輕晃動,野朝洋的河水拍打著河岸。北風吹來,趙新縮了縮脖子,緩緩道:“這世界,不止一個大清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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