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彆的,再過十幾天,趙新就要和沈家大小姐成親了!
中午休息時分,在北海鎮小學校的那間校長辦公室裡,校長老尤正在跟副校長汪中談事。
“尤校長,汪某有一事相問。”
“老汪,有話直說,不必這麼客氣。”
“汪某知道您和趙王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然汪某實在不解的是,趙王成親這麼大的事,他二位高堂為何不能出席呢?”
“呃......”老尤心說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叫他怎麼說?老尤心說這要是自己的兒子,老子肯定把他揍死完事。
他尷尬的一笑,對汪中道:“太遠,實在是太遠過不來。”
汪中詫異道:“北海鎮有乘風破浪,日行數百裡的大鐵船,聽說最遠可行萬裡。即便是離得遠,也能提前接一趟吧?”
老尤心一橫,進入胡編亂造模式,於是解釋道:“南半球風浪又高又急,當初我們過來時就差點昏死醒不過來。趙新,哦不,趙王的父母年紀大了,真要是半路上出個好歹,那他罪過可就大了。”
“哦,如此說來,倒也是。”
汪中正要再問如今北海鎮打下了這麼大的地盤,那老趙王和王妃也不能總跟兒子天各一方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敲了幾下。
老尤如蒙大赦,連忙大聲道:“請進!”
屋門輕啟,一個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盤發,不施粉黛而顏如朝霞映雪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把淡藍色的油紙傘,上麵沾著些許雪花。她一看汪中也在,連忙道:“原來是汪先生,貞儀失禮了。”
說罷轉身就要走,老尤連忙起身叫住,滿臉笑容道:“沒事沒事,我和汪校長在閒聊。德卿啊,有事找我?是不是有什麼題要我幫忙?”
汪中知道王貞儀拜在老尤門下,鑽研術數一道。對於王貞儀,汪中還是十分讚賞的。這女孩不說相貌出眾,單是那份自尊自愛的性格就讓他很是讚許。要不是老尤捷足先登,汪中也想收這麼個學生。
“尤校長,既然令徒有事,那我們就改日再敘。”
老尤一聽巴不得呢,連忙道:“好的好的!改天聊。”
等汪中一出去,原本略顯拘謹的王貞儀這才長舒一口氣。這汪中一天到晚都板著個臉,有時訓起人來,說話那叫一個狠,學校裡除了老尤幾乎沒有不怕他的。
哦,好像那個家夥也不怕,有時自己還能看到兩人在汪中的辦公室裡激烈辯論。真不知道那家夥一天到晚怎麼那麼閒?
王貞儀在北海鎮跟著老尤已經學了差不多塊一年,眼下已經學到了高中數學階段,其進度很讓老尤欣慰。
這姑娘極為聰明,又十分刻苦,現在已經學到了對數函數和立體幾何。這要是再學兩年,到了高等數學,老尤覺得自己就有些吃力了。問題是人家還會射箭,還能吟詩作畫,在這些方麵老尤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王貞儀從隨身帶著的素色手袋裡拿出習題簿,遞給老尤,說是請教之前做的幾道題目。老尤戴上花鏡,先是看了她做題的過程,然後再看答案,之後又逐一分析講解了半天。
等王貞儀差不多聽明白了,再一看牆上的掛鐘,都已經下午四點了。王貞儀一看時候不早了,連忙跟老尤行禮道謝,收好了東西,離開了小學校。
其實以王貞儀的能力來說,在北海鎮小學無論是當個國學老師還是數學老師都是綽綽有餘,可王姑娘偏偏喜歡鑽研題海。而從老尤來說,他希望自己能在本時空培養出個頂尖的數學人才,這樣才不枉來一回。
都說要對曆史有一顆敬畏之心,這在老尤身上表現的更加明顯。無論是汪中還是王貞儀,老尤始終都是以對待前輩的心態和他們相處,一向都是客客氣氣;即便是身為徒弟的王貞儀,他也從來沒說過一句重話。
作為一個數學愛好者,老尤知道正是因為這些在曆史上赫赫留名、頗有建樹的學者,中國的古代文明才會群星閃耀。
王貞儀出了老尤的辦公室,外麵的雪比她中午出來時愈發的大了。平常她下午要麼在學校的圖書館做題看書,要麼就在家看書。一般到了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她這才會拿著食盒走出家門,去大食堂打一個半人份的晚餐,之後就到醫院去找父親王錫琛。等父女二人一起吃過飯,等到八點,她才會和父親一起回家。
雖然眼下時間還早,還可以回家看幾頁書打發時間,可王貞儀突然覺得心中煩亂,沒了看書的興致。她打著油傘順著石板街巷一路南行,二十多分鐘後,便來到了海岸邊。
空中雪花紛飛,天地間一片雪白,而未結冰的大海此時也變得平靜無波,緩緩的擊打著岸邊的淺灘。
因為夏天的時候將船隻停泊的港口搬到了西南麵的鯨魚灣,北海鎮南麵那座最早的臨時碼頭就逐漸廢棄不用,僅剩的一座木製棧橋到了明年開春也會被拆除。
不過讓王貞儀感覺可惜的是,西拉河東岸那高聳的煙囪實在有些煞風景,於是她閉上了眼,聽著四周雪花的撲簌聲,覺得真是萬籟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王貞儀覺得有些冷了,正打算轉身回去,隻聽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讓她說恨不是恨,說討厭也不是討厭的聲音。
“姑娘,天太冷了,海邊太危險。要不咱回去吧?”
王貞儀醞釀了一下表情,做出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樣子,回首嗔怒道:“要你管!再靠近我,我就拿彈弓打你!”
“喵~~”
“撲哧~”那人懷裡的一聲貓叫,再加上從那人胸口處鑽出的一個胖胖的貓頭,終於破壞了王貞儀好不容易醞釀的表情。她一邊捂著嘴樂,盈盈的抬起頭,打量著對麵的那個人。
此時的這段海灘上隻有他們兩人。
一個是舉著把淡藍色的油傘,身穿紅色氅衣的俏麗女人;一個是身穿黑衣,頂著滿頭風雪,胸口露出個胖貓頭的高大男子。
王貞儀看到他滿頭雪花,微微蹙眉,移步上前,踮起腳擎著傘柄的末端,試圖為對方遮擋雪花。可是突然一陣海風吹來,忽的拂走了那柄紙傘。
兩人於是就這麼立在雪中,四目相望,雪花落在兩人的眉睫上,這讓原本昏暗的視線霎時雪亮,天地間一片清揚。
看著對麵一身紅衣,傲然獨立的女子,趙新突然想起了另一時空裡王貞儀寫過的一首《菩薩蠻》,後半段寫道:“香魂愁斷絕,鵑叫泉台月。玉貌冠三吳,風流曉夢孤。”
或許因為自己的出現,這位“玉貌冠三吳”的女子,應該再也不會“容華芳歲儘”了吧?
想到這裡,趙新突然覺得一陣愧疚湧了心頭。他讓人把這個多才卻短命的女子綁架到北海鎮,可自己卻跟人家從無交待。
跟王貞儀說以後做個情人吧?趙新覺得人家肯定會拿著彈弓打的自己滿頭包!
剛才他從辦公室和阿妙出來時候,就看到了那個遠去的倩影似乎像王貞儀,於是他先是打發阿妙回去,自己卻鬼使神差的抱著多福大王跟了上來。至於為什麼要抱多福,趙新也不知道,也許萬一對方問“你怎麼也來這兒”的時候,自己好編個理由。
比如帶貓出來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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