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時候民政的監督員就要在一旁檢查。他的任務除了要確定磅秤沒做手腳,也要核實每袋糧食的成色。
穀窣確定成色沒問題後,下一步就是抽查稱重,這也要在民政監督員的參與下進行。
民政派出的監督員都是出發前一天抓鬮隨機分配,糧站的人一般也不知道會派誰來監督,所以到目前為止想要合夥做手腳非常難。
抽查結束後,民政的監督員會先在出售的糧食袋子外扣上藍章,表明這袋是售出狀態,接著要開出四聯的單據,兩份給農戶,一份給監督員,一份留存;之後農戶就可以憑著第二聯單據去另外一張桌子那裡結算款項。因為常有人在賣糧的時候臨時更改數量,所以拉糧食的車則會在全部統計完成後再派過來。
曬穀場上人頭攢動,歡聲笑語,趙新和朱大貴則坐在倉庫外木板牆下的木樁子上低聲交談,離著曬穀場也就十幾米遠。
在他身邊的陳繼山和尹兵衛等四人則是時不時的抬眼打量四周。很快,當陳繼山的目光掃過柴如桂等三人,準備繼續盯著那兩個假赫哲人時,他突然瞳孔一縮,目光又轉到柴如桂三人身上,眼睛眯了起來。
這三人彆看跟其他老農一樣蹲在地上,似乎鬆鬆垮垮的,可在陳繼山看來,三人那姿勢就跟站低樁一樣,膝蓋微微內扣,腳掌抓地,隨時都能跟豹子一樣躥出去。
柴如桂三人都是練武多年,時時刻刻都在打熬功夫,日常的動作都是多年下來養成的。不過來了二村這些日子,發現這裡沒人懂這個,三人也就放鬆了警惕。
此時柴如桂三人突然覺得身上寒毛炸起,體內氣機有感而發,心知情況不對,於是裝作不經意的抬頭向四周一掃,三人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陳繼山身上。
就見那人身高不到六尺,穿著件北海鎮“官吏”的上下兩件灰色布衣,不丁不八的站在朱大貴對麵那個民政官員的身後,也是膝蓋微微內扣,此刻正麵帶微笑的看向自己三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如山如嶽,像一座大山般壓了過來。
要知道現在的陳繼山早已不同於幾年前那個單純的武夫。在經曆了多年的軍營淬煉和戰場廝殺後,無論是氣勢還是武藝早已大成。他這次從伊爾庫茨克回來後,趙新便打算讓他進教導隊參訓,之後提升為營長。
不過陳繼山聽說趙新打算喬裝下村考察民情,便請求跟著再走一趟,趙新考慮了一下便同意了。畢竟身邊有個高手,心裡多少都會踏實些。
興凱湖二村的那兩個清廷密探至今都沒有抓捕,趙新給治安總署的命令是順藤摸瓜,一網打儘。所以陳繼山一進村時,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珠尼色和齊布喀岱身上,誰知竟發現了三個高手。
“高手!”三兄弟心裡頓時一驚,這種氣勢他們隻在師傅萇乃周身上見識過。等再觀察那人身旁的另外幾人後,柴如桂三人發現除了那個和村長說話的人和一個帶著帽子的瘦弱小個子,其餘人也都是練家子;幾個人站在那裡,隱隱的將坐著的那人圍了起來。
高六庚心裡又開始嘀咕上了,這北海鎮什麼人出門身邊還跟著好幾個拳師?按劉老栓所說,那人不過是民政的一個小官而已。難道北海鎮連一個小官出門都要派高手護衛?
不對!這事太蹊蹺了。
另一頭,陳繼山等趙新和朱大貴說話停頓的工夫,插嘴問道:“朱村長,那邊三個是你們村的?什麼時候來的?”
朱大貴抬頭一望,笑道:“上個月分來的,開封府的,都是河南老鄉。”
“他們叫啥?”
“嗯,最左邊那個是老大,叫柴大壯,旁邊那倆是結拜弟兄,一個叫高六,一個叫李文。”
“柴大壯,高六,李文......”
陳繼山嘴裡來回嘀咕著三人的名字,引起了趙新的注意,於是隨口道:“怎麼了?”
“大人,這三人可不是一般的莊稼把式,身上都有功夫。”
朱大貴一聽連忙道:“這事俺知道,他們說過,來咱北海鎮前在村裡跟人學過幾年把式。”
陳繼山搖頭道:“可不是幾年,沒個十幾年練不出這氣勢。”
朱大貴這才明白怎麼回事,額頭上唰的就冒出了冷汗,連忙道:“這怎麼話兒說的?要不報官?”話一出口他馬上想起來,報誰也沒有眼前這位大。
趙新伸手拍了拍朱大貴的肩膀,示意對方冷靜,然後道:“彆慌,驚了村民更亂。這樣......”
半個小時後,柴如桂三人跟著一個村民來到了村公所的院子裡。因為他們仨都是拿工分掙錢,村長安排什麼乾什麼。
等進了院子,柴如桂三人正打算按吩咐進夥房劈柴燒水,就見正屋門簾一掀,剛才見到的那個瘦削漢子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
三兄弟目光頓時一凝,再回身朝院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口已經站著兩個人,手裡都端著兩把槍對著自己。高六庚知道那是北海鎮特有的短銃,可以連發數槍,他在鯨魚港的治安警的身上見過,隻不過形製不太一樣。
陳繼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走到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三兄弟。而他身後的兩人也掏出了槍對著三人。
柴如桂心裡咯噔一下,還是一臉平靜的拱手道:“恁這是乾啥?叫我們兄弟過來不是燒水的麼?”
陳繼山道:“彆裝了!剛才沒動手是怕驚了鄉民。說說吧,你們仨從哪來的?來北海鎮有何目的?”
李清文撇撇嘴,明白自己三人已經露了形跡,雙手一抱胸道:“說了怎樣,不說怎樣?”
陳繼山道:“說了,回去安生過日子;不說,那咱就過過手。”
李清文道:“嗬嗬,過手總得有個章程吧?”
陳繼山淡淡道:“行!你們贏了,哪來回哪去,北海鎮禮送出境;我贏了,那就彆廢話了。”
“哈哈哈,行,真長見識,我這輩子還沒遇到過這麼狂的。”聽了陳繼山的話,李清文嘿嘿一笑,將外麵穿的夾襖脫下扔在地上:“那就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