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紹安客氣的道:“和大人彆客氣,能說的我一定會說。”
“趙王起事之前,我大清國泰民安,河清海晏,四民安居樂業。自聖祖以來,三代君王勵精圖治,文治武功超邁前世,創開辟以來極盛之世,就算是貞觀開元也不及。再者前明承緒已絕,何苦要讓天下再度卷入戰亂?我看老兄一表人才,何不將大好本領為朝廷效力呢?”
“穿清不......”孔紹安險些說漏了嘴,他覺得和琳的問題實在荒唐透頂,滿清什麼情況他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從他來北海鎮的那一天起,對本時空的大多事都是無感的,他隻希望趙新的這個項目不要停,讓他有錢掙就行。
在電廠乾了兩年,孔紹安從沒去鯨魚港看過下船流民的慘狀,當然也沒去過血淋淋的戰場。他覺得那些跟自己無關,隻要悶頭把電廠的事做好就行。吳安全和金凱軍的事出來後,他這才認識到爭權奪利的殘酷,以及趙新的手腕,之後愈發小心謹慎。
直到他去了民政給陳青鬆當助手後,開始陪著陳青鬆去下麵巡視農田建設工程,每次見到村民後,對方的盛情接待和淳樸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漸漸的,他也了解到了這些人曾經在滿清治下的悲慘遭遇。
孔紹安這才明白趙新他們不是在玩什麼大型爭霸遊戲,而是在救活生生的人。由此他也了解到所謂的“乾隆盛世”,其實已經是封建社會小農經濟的頂點,政治的腐敗與社會矛盾愈演愈烈。既然曆史上的中國就曾經陷入過沉淪,那麼趙新他們所做的也許會有一條不同的出路。
沉默了片刻,孔紹安給和琳和自己都點上了一根煙,這才緩緩道:“和大人,既然你這麼問,那我也實話實說了。”
“你那位大哥乾了什麼事,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那可是幾億兩白銀啊!乾隆不聞不問,隻顧著自己享受,地方上更是腐敗橫行,犯了罪竟然隻需要交點銀子就能免罪,真是荒唐至極!照我說啊,你那個大清已經爛到骨子裡了!”
“我......”聽對方上來就拿和珅舉例,和琳頓時就蔫了,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之後和琳的失落情緒一直持續了好多天,等滿載貨物的船隊回到大沽口,他這才在馬八十三的勸慰下,勉強打起了精神。
此時的乾隆已經回到圓明園,在得知和琳帶回來的物資裡居然還有武器,無論是他還是顒琰都是極為震驚。之後和琳遞牌子求見,將此行的前後經過詳細的彙報了一遍,乾隆認為他差事辦的不錯,很是誇獎了一番。
十一月初的時候,所有物資運抵豐台大營,乾隆讓嘉慶王顒琰、和珅、福長安、王傑等人前往大營,檢查北海鎮提供的各類物資,並安排五天後在盧溝橋的火炮靶場試射北海軍的武器。
話說清廷上層這次終於見到了除了奢侈品以外的北海鎮工業品,然而除了取暖寶引發了極大的轟動,豬肉和牛肉罐頭讓眾人嘖嘖稱奇外,其他東西並沒有取得預想效果。不論是風油精還是北海鎮製作的棉衣、棉帽、皮靴等物,均被嗤之以鼻。
之後安排的試射,其結果就不用說了,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讓在場的大臣們一臉愕然。不過當得知北海鎮的炮藥配方屬於“不傳之秘”,嘉親王顒琰等人被氣的無可奈何,直罵趙新奸詐。而乾隆在得知情況後,當即傳旨讓武備院和禦鳥槍處進行仿製。
什麼?鋼炮射擊需要一種叫“拉火管”的東西引燃發射藥,笑話!火叉不是照樣用。
炮藥是秘方?彆逗了!我大清能工巧匠比比皆是,這點鬼伎倆還能給難住?
象限儀居然被做的這麼小巧,有點意思!造辦處必須給仿製出來。鋼的咱做不出來,銅的不一樣用麼,而且北海賊的東西實在粗鄙,居然連個雕花銘文都沒有。
不過最頭大的一群人,還要數禦鳥槍處的拜唐阿們。幾個工匠在仔細研究過北海鎮的前裝火槍後,感覺有點抓狂;彆的倒還罷了,可這“火帽”究竟是個啥啊?!
和琳在這期間找機會跟和珅深談了一次,他向哥哥表露了自己的絕望情緒,和珅也是聽的心驚肉跳。他當即決定讓馬八十三將家中的一部分銀兩和財寶悄悄轉移,運到他們在安平港租賃的倉庫去。
到了十二月初的時候,隨著火器營的炮手對北海鎮12磅炮的操作越來越熟練,和琳期待已久的任命終於到了。他被乾隆任命為福康安的副手,率領火器營炮手兩百人、鳥槍兵五百人。押運軍需物資,馳援赴藏。
此時的福康安已經帶著手下朝西寧前進,他就算入藏後也不是馬上就要跟廓爾喀開打,一應軍需物資晚到一兩個月並沒什麼。
在軍事行動發起前,他必須要和西藏上層廣泛接觸,曉以大義,獲得政治上支持,為戰後另立善後章程鋪平道路。同時為了打廓爾喀,他還得向布魯克巴(不丹)和哲孟雄(錫金)這兩個藩屬國發布檄文。
另一邊,北海軍的外蒙部隊在占領了烏裡雅蘇台,進行短暫休整後,立刻又派出了一個團和南線支隊的主力,再度向北進發,虎吉被任命此次行動的總指揮,米士朗和周和尚為副。
在經過了頂風冒雪的艱難跋涉,越過了茫茫大山和戈壁後,部隊在十二月中旬抵達了距離科布多城七十裡的沙拉布拉克驛站。
趙新再次上演了神棍手段,他從另一時空的烏裡雅蘇台坐車到了科布多,然後驅車北上和部隊會合。說實在的,他要不來,虎吉他們這五千多人搞不好會被凍死餓死在蒙古高原上。
跟烏裡雅蘇台那種大圍場似的木城不同,科布多城在乾隆二十七年的時候遭受過水災,原本就飽經戰火的舊城自此廢棄,新城完全是按照關內的樣式建造;城牆高一丈多,厚五尺餘,周長四百餘丈,四周建有角樓。
定邊左副將軍保寧和一眾逃到此地的蒙古王公們,原以為北海軍怎麼都要渡過這個冬天,等到來年開春才會行動,誰知現在就來了。於是這些人再次上演了一場劫掠大戲,將科布多城內洗劫一空,裹挾了在本地屯田的綠營士兵和家眷,順著冰凍的伊格爾河向南撤退,給北海軍留下了一群欲哭無淚的漢商和蒙古商人。
然而保寧率領的數萬人不管是軍心還是士氣都低落到了極點,各劄薩克領主們已經無法約束手下。關鍵是蒙古兵們看到自己離家越來越遠,便紛紛在夜裡開溜。
家人還在遠方等著自己回去呢,這要再往南走,恐怕這輩子都回不去了!算了,反正到哪都是給人當差的命,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