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趙新從劉錚那裡得知消息後,對於德利的觀點深以為然。
在他看來,在中國的古代曆史上,從來就沒有過“公民”的概念;有國人、子民、臣民、黎民、草民、小民、順民和逆民,但就是沒有公民。
“公民”從來都不是個天經地義或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產物,如果某個人非要說古代中國老百姓隻有獲得公民權才能真正獲得公正,群體意識才能覺醒,那隻能說這人的腦袋被門擠了。
事實上有沒有“公民”概念,從來都不會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上發生什麼意義重大的變化。一個沒用的概念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即便偶然出現也會被迅速摒棄。
作為一個傳統的農耕社會,中國從來都沒有什麼城邦共同體,有的隻是“村落共同體”。“公民”這一詞隻是歐洲人自己的地方性概念,是地中海那些鼻屎大國家的城邦製產物,根本不適用於地域廣大的農耕文明。彆說古代中國了,新月國家也都沒這個概念。
把曆史上政體製度的一些實踐問題簡單歸結於某個“有還是沒有”上,邏輯很荒謬。雖然中國的“民”不像城邦的“公民”那樣,很少參與政治,但他們在中國曆史上從來都不是可有可無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周衛國的公民權設想純屬扯淡。
在之後的幾天裡,閉門會開的順風順水,綱領性文件、國號、紀年這種讓人覺得既嚴肅又乏味的事隨著眾人的一次次舉手簽字,分彆逐一通過。之後經於德利和陳青鬆提議,本時空東方第一個近現代性質的政黨也隨之產生,在座的21名正式與會者都成了第一批有黨派人士,而列席的那八個也都成了預備人士。
共和中國,這個被趙新用來糊弄法國人的名字,被確定為國號。曆法采用了一般日常就用西曆,正式條文上軒轅紀年和西曆並行。
在對滿清的軍事部署上,北海鎮將在未來三年徹底推翻滿清統治的戰略目標被確定。北海軍參謀部計劃在1793年黑龍江冰化後發動對墨爾根和齊齊哈爾的攻勢,一舉解決盤踞在那裡的清軍,打通喀爾喀和北海鎮東西方向的聯係;之後會在瑚爾哈河冰化後出兵吉林烏拉,並爭取用半年的時間占領山海關以北全境。
會議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大多數參會者就已經被煎熬的受不了了,心裡都想著趕緊開完拉倒。雖說確定政體,明確屁股坐在哪一邊很重要,但這畢竟不是正式的建國會議。
眾人一致同意,在未來一年半內,民政和宣教係統將從北海鎮下屬的215行政村和市鎮中選出代表,再加上北海軍裡的代表,共同參加兩年後的建國會議。雖說還改變不了關內那些老百姓的思想,但自己控製下的一千萬平方公裡總得先統一思想。
在這期間眾人肯定還得再開幾次會,所以也沒必要通過這一次閉門會就敲定太多細節。
總的來說,北海鎮給大家提供了一個一展所長的平台,穿越眾們在吃穿住行上都是高標準,趙新對這些人的容忍度也很高;他隻是通過信托合同明確了一些原則性東西,提醒有些事是千萬不能做的。
另外這要是把開會地址選到東南亞吧,即便時間長點,沒事來個沙灘浴換換心情也挺好;偏偏選在大雪天的隆冬時節,一連幾天圈在院裡,沒完沒了的這個議題那個議題的,會議室裡的土暖氣燒的又熱,於是每天一到下午開會,那叫一個哈欠連天;可要喝咖啡喝釅茶扛吧,晚上又成了夜貓子,早上起不來。
到了2月11日上午,眼看很多人都擺出一副“趙總你說啥就是啥”的滾刀肉架勢,趙新也覺得再開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他借著中間休息時間,和陳青鬆、於德利、劉勝、鄧飛商量了一下,決定當天中午就可以結束本次閉門會了。
等宣布這個喜訊的時候,沒精神的頓時就有了精神,紛紛歡呼趙總英明。
總得來說,趙新是這個實體中當仁不讓的大老板,這一點無可爭議。要不是他當初為了摟金子而到處占金礦的行為,北海鎮也發展不到今天,大家也實現不了各自的理想,而且還掙不到那麼多錢。所以在上午的最後兩個小時裡,關於加裡曼丹島和印度的軍事計劃,眾人也就順水推舟了。
大家夥唏哩呼嚕的奪門而出之際,劉錚叫住了孔紹安。兩人原本不熟,不過這些天幾場酒喝下來,關係處的很不錯。
“昨晚聽趙總說,你在文登抽空還搞了個演出隊?”
孔紹安笑著道:“沒辦法。趙總讓我在膠東搞土改試點,每次派人下鄉那些甲長和鄉紳都跟著,老百姓有話也不敢說。我就覺得,得把他們的心氣先拱上來,後麵才好做事,所以就組織了個戲曲隊。”
“效果怎麼樣?”
“我來之前剛在文登城裡演了一場,看的人倒是不少,效果還不好說。”
“你們演的什麼戲?有台本麼?借我參考一下,喀爾喀那邊兒其實也挺需要的,要是你那邊效果好,我也弄個演出隊。”
兩人一邊說一邊回了住處,孔紹安從臥室床頭的包裡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身後的劉錚道:“給。”
“這麼薄?”劉錚詫異的接過來,再一看上麵的戲名,頓時心說我勒個去!
......
同一天,也就是乾隆五十七年臘月二十八,位於山東寧海州青山鄉的垂柳村外一座新搭建的戲台上,一出名為《白毛女》的柳子戲正唱到了高潮部分。這就是孔紹安所說的“戲曲下鄉”了。
此時在台下,來自青山鄉十裡八村的男女老少擠在一塊,或站或坐的黑壓壓一大片,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的表演。有些人站的遠,看不太清,索性就伸長耳朵聽唱詞。而在這些人的外圍,還有好多從勝水鄉、城陰鄉和普濟鄉趕來的,足足得有兩三千人。
此時台上演的,是第四場的高潮部分,喜兒進黃家做丫鬟已有半年,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動不動還得挨黃世仁的老婆打。
隻見扮做黃世仁他娘的家夥身穿綾羅,往椅子上一坐,口中道:“茶來。”
笛聲幽幽響起,就見扮做喜兒的男旦輕唱道:“這母狼無人性煞是刁殘,把喜兒比奴隸不當人看。一會茶一會水好生悠閒,使得俺晝夜裡筋骨累斷。”
地主婆等對方唱完,突然喝道:“倒茶來!”
扮做喜兒的演員隨即假裝倒茶,然後奉上,等地主婆接過,便站在其身側,沒一會兒就做出瞌睡的樣子,以示睡眠不足。
“啊!”扮演地主婆的演員假裝喝了一口茶,猛然做出被燙了一下的樣子,隨即將茶盞墩在桌上,罵道:“小賤人,嫩想燙死俺呀?”
說罷,便摘下銀簮,朝著扮演喜兒演員的臉上狠狠刺去,口中還罵道:“小妖精,嫩好福氣,俺讓嫩享受!”
“哎喲!”台下的老太太、大姑娘和小媳婦們齊聲驚呼,轉頭不忍再看,有的女人一伸手直接把自家孩子的眼睛都給蒙上了。而男人們則都笑嘻嘻的看著,心說使喚丫頭偷懶,哪有不打的,不過這婆娘也忒狠了,把喜兒臉蛋弄破了可是不美。
此時就聽台上的喜兒“啊呀”叫了一聲,眾人睜眼再看,隻見喜兒躲避了兩下,伸手把地主婆手中的銀簪給打落在地。
“好哇,嫩這是要造反啊,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