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7月5日清晨5點40分,晨曦微露,隨著馬六甲海峽內的海水開始漲潮,郭學顯率領的北海二號、三號、廣海七號三艘炮艦從普勞烏丹島升帆起錨,兩個小時後便抵達了馬六甲城東南方向三公裡的洋麵。
此時已是天光大亮,城堡上的荷蘭守軍發現情況後,便急忙敲響了報警的鐘聲。聞訊而來的城防司令和總督亞伯拉罕.庫佩魯斯發現來的隻有三條船,而且隻是兩條四級艦和一艘掛著硬帆的戎克船,懸了一夜的心立刻就放了下來。敵人兵力不多,時間有的拖!
說實在的,北海軍造船廠這些年可謂“不務正業”。除了建造了兩條不同噸位的飛剪船,大部分工作都是對繳獲或者購買的暹羅廣船進行改裝。對擔任海軍部門負責人的鄧飛和丁國峰來說,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不屑於搞什麼大而無當的風帆巨艦,再厚的橡木板在高爆彈麵前都是渣渣。
當然,這首先和外東北的原生木材中沒有造船木料有很大關係;其次是兩人考慮的是等工業水平上去了,直接開造鐵甲艦。畢竟北海鎮背靠另一時空,很多20世紀早期的船型設計圖都能找到,隻要鋼鐵冶煉、螺旋槳製造、焊接工藝等技術條件上去了,弄條鐵甲艦輕而易舉。
然而八年時間過去了,等工人的水平上來了,兩人的想法又變了,75毫米炮已經滿足不了他們巨艦大炮的野心,於是逼得趙亮的軍工聯合體又開始爬“電渣重熔”和“單層炮管液壓自緊技術”的科技樹,可這對北海鎮的技術能力提出了更高的挑戰。
不管是電渣重熔還是液壓自緊,其中涉及到了精煉、鍛造、熱處理、切削鑽削、自緊、身管矯正、穩定化熱處理、精加工等一係列工藝和重型設備。尤其是1000~1500Mpa的超高壓自緊機,這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趙新要想從“大毛”那裡買到全套生產設備和工藝,除了海量的資金和技術工人的實力,光是采購過程就得花上個一年半載。
除此之外,一種型號的火炮在生產出來之後,要進行大量的試驗,包括了可靠性、保障性、維修、測試性、安全性、費效比、以及人員等林林總總一大堆,根本不是把炮管造出來就可以的。
趙亮沒辦法,便想用19世紀中期的“羅德曼鑄炮法”先過渡一下。但是這種方法隻能造出前裝滑膛的酒瓶炮,彆說鄧飛和丁國峰了,連趙新都看不上。而且最關鍵的是,這種技術並不算超前,一旦外泄,很容易被歐洲人掌握。
於是北海鎮的海軍部門隻好抱殘守缺,繼續裝備小口徑的75毫米炮,同時盼望著未來鐵甲艦和大口徑艦炮時代的到來。
雖說心態放鬆了,可商人出身的馬六甲總督庫佩魯斯還是派出了使者前往談判,能談就不要掀桌子。好在陳起厚他們本來就計劃今天上午去普勞烏丹島,所以船在昨晚都準備好了。約莫過了四十多分鐘,一條打著白旗、載著本地市政委員會的主席維爾、少校帕雷加、以及甲必丹陳起厚、兼職翻譯的雷珍蘭蔡士章等人的單桅帆船,順著馬六甲河出海口駛了出來。
一行人上了北海二號,看到甲板上極為乾淨整潔,水手和士兵全都穿著統一製式的藏藍色短袖製服長褲和黑色短靴,頭上戴著同樣顏色的帶簷軟帽,帽子正中還有個做工精美的徽章,都感到十分驚奇。
不管是荷蘭人還是兩位華人,他們在馬六甲這些年,南來北往的軍艦商船無數,可誰也沒見過哪國的水手居然還給配發製服。
這年月歐洲各國海軍的軍服剛開始趨向規範化,軍官固然是穿的高雅體麵,可水手嘛.那就是一群牲口,誰關心他們怎麼穿。不管是商船還是軍艦,水手們要麼穿便裝,要麼就是衣衫襤褸。如果衣服爛了的話,雜貨艙裡找去,有什麼穿什麼!
事實上北海鎮海軍的製服也是經過了幾番折騰才變成如今這個款式的。一開始是橘黃色的工裝製服,後來又跟陸軍一樣換成了叢林迷彩,再後來又換成白色水手服,誰知這遭到了許多水手的抵製,他們一致認為身穿“縞素”非常不吉利。鄧飛無奈,隻得再改,這才有了如今的藏藍色製服。
身為船長的郭學顯跟水手們穿著一樣款式的製服,隻不過他領章上的兩顆星軍銜標明了身份。當確定麵前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就是艦隊指揮官時,幾位馬六甲城使者又是不免一番驚訝。
雙方各自行過禮,代表庫佩魯斯的市政委員會主席維爾上來就是一通布拉布拉,之後蔡士章又操著一口漳州官話做了翻譯,聽的郭學顯這個番禺人如聞天書,直翻白眼。得虧身後的軍官裡有個泉州人,這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在普通話沒有推廣的時代,彆說不同語言區了,不同村鎮之間的口音都有著很大的差彆。一個說粵語的廣東人跟一個講閩南話的漳州人交流,簡直就是雞同鴨講。雜異不同的方言造成了很大的交流困難,這也是華人下南洋後為什麼願意找同鄉人紮堆混。
言歸正傳,荷蘭人的意思是一切都可以談,投降也不是不可以,打打殺殺什麼的就不要了。不過在獻城投降前呢,關於荷蘭居民的去留,本地的葡萄牙人後裔如何處理,各家的貨物、房產和種植園的處理,這些都需要時間逐一解決。所以他們希望北海軍能寬宏的給他們些日子,把這些事理清楚才好辦理交接手續。
“蔡老板,麻煩你轉告這位維爾先生,我之前說的很清楚,給他們的時間就到今天中午一點半。時候一到還不出城投降,三條船上的一百多門大炮就會開炮。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
陳起厚和蔡士章突然跪在郭學顯麵前,哭喪著臉哀求道:“大人,求您救救小人一家吧!昨夜荷蘭人派兵,將甲城各家華人儘數帶去了城堡內,大人若是開炮,我等一家老小和其他百姓定有性命之憂啊!”
郭學顯微微點頭,他扶起陳、蔡二人,先讓蔡士章把自己的話一字不漏的翻譯出來。三個荷蘭人聽了這番話,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幾人正要分辨,郭學顯抬手止住,又對蔡士章道:“你告訴他們,回去也轉告那位總督,馬六甲城今天必須投降,沒的商量!乖乖投降,我可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平安無事,否則今天把話放在這兒,他們要是敢拿華人替他們擋炮彈,城破之後荷蘭人的男女老少一個都活不成。我會砍了他們的腦袋,給死難的華人當祭品。”
聽了這話,陳起厚和蔡士章頓時目瞪口呆。
“蔡,這位郭中校說了什麼?”
“他說,說.”
蔡士章在郭學顯凝視的目光下,苦著臉結結巴巴的大致翻譯了,維爾等人聽完麵色巨變,想不到這個看似文質彬彬的指揮官性情竟然如此凶殘。
陳起厚哀求道:“郭大人,郭將軍,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荷蘭人也不是不通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