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富爾丹城夜話_乾隆四十八年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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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富爾丹城夜話(2 / 2)

曹鵬感歎道:“和大人這手聲東擊西玩的是真夠絕的。乾隆對他那麼好,他也下得去手。”

“好個屁!”劉錚端起酒杯和曹鵬碰了下,飲了半杯才道:“你以為他乾那麼多壞事乾隆不知道?不可能!要我說,乾隆這是玩了一輩子鷹,最後被啄瞎了眼。”

曹鵬這兩年都在島國,雖然免不了勾心鬥角,可畢竟身後是強大的北海鎮,無論是仙台藩還是幕府對他都是當祖宗供著,儼然跟太上皇一樣。劉錚就不一樣了,他在庫倫這兩年和喇嘛台吉們掰了無數次手腕,吃過幾次虧,是以政治敏感度被錘煉的相當可以。

吳思宇讚同道:“小劉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陳青鬆突然插話道:“其實吧,這裡麵關鍵是帝王的用人之術在作怪。”

此言一出,曹鵬、吳思宇和劉錚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望向趙新。趙新正用筷子撈鮑魚呢,這些天浪的太厲害,得好好補補。他不經意抬頭,見三人都在看自己,笑著道:“都看我乾嘛?我臉上沒酒也沒菜,老陳你繼續說。”

陳青鬆今天也是喝了不少,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他見“未來皇帝”不在意,於是斟酌了片刻才沉聲道:“這話咱隻能關起門說,誰也不能對外傳。古代帝王的用人之術說穿了,就是用小人不用君子,使功不如使過,君子是辦不成事的。一個能平衡各方利益,讓絕大多數人都滿意的官,就是能臣,而曆史上這樣的人往往都不是什麼君子。”

曹鵬想了想,點頭又搖頭道:“嗯,是這個道理。不對啊!洪亮吉和劉台拱就挺正直的,咱們不是一樣委以重任,讓他守牧一方?”

陳青鬆笑了笑沒說話,又看向趙新。

雖說趙新和其他穿越眾私下談話時從來不擺架子,也總說自己的皇帝身份隻是過渡,可他畢竟是北海鎮的根基,沒有他一切都無從談起,所以就算是嘻嘻哈哈,大家跟趙新說話也陪著小心。誰要是看不清這一點,就跟鯨魚鎮被軟禁著混吃等死的那兩位沒什麼區彆。所以陳青鬆把話講到這份上就不能再說了,剩下的,隻能讓趙新補充。

趙新看著陳青鬆似醉未醉的模樣,放下筷子哈哈一笑。兩人都是千年狐狸級彆的,故弄玄虛就沒意思了。他這會兒已經乾掉了兩盤鮑魚外加一盤鹿肉,感覺補的差不多了,於是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老陳說的也對也不對。”

陳青鬆微笑道:“那我就洗耳恭聽。”

曹鵬心知憑自己和趙新的關係,以後不會一直呆在仙台藩,肯定會管理一方,掌握如何用人的學問太重要了。於是端起茶壺給趙新續上,做出求教的姿態道:“趙老大,您就彆拿搪了,要不我明兒送你塊豬肉當拜師禮?”

陳青鬆笑道:“嗬嗬嗬,小曹,虧你還自詡是歙縣曹家後人。束脩之禮至少得要十條臘肉才行!”

“要想說清楚這個問題君子小人到底是什麼得先搞清楚。”趙新沉吟片刻繼續解釋道:“孔子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先秦,《左傳》裡說,大勞未艾,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製也。又說‘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所以孔子說的小人,其實就是底層老百姓。老百姓為了過好日子,當然不能像君子成天滿嘴仁義道德,而是要講利益。所以孔子又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閉眼?”曹鵬眨了眨眼睛,他隻是大致翻過《論語》,根本沒細看。

劉錚插話道:“統治者是風,老百姓是草。風往哪吹,草往哪倒。”

“啪!”趙新老毛病又來了,他一巴掌拍在劉錚大腿上,詫異道:“行啊!劉獸醫,看來在庫倫這兩年沒少看書啊!”

劉錚呲著牙胡嚕開趙新的手,用力揉了揉道:“藍天白雲大草原,天天看還有什麼意思!不是你跟我說的麼,沒事多看看書,總不能還不如個秀才。”

趙新讚同的拍了拍對方肩膀,轉頭對曹鵬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這話你總聽過吧?”

“聽過。不是好話。”

趙新搖頭道:“古時候,也包括現在,統治者不為生計發愁,老百姓卻要頭朝黃土背朝天,一顆汗珠摔八瓣,交了皇糧還要交租子,你說他們怎麼不患得患失,斤斤計較?他們有錯嗎?”

“上位者要選擇具體執行的人,一定要選那些懂得底層老百姓的疾苦、懂得如何分配利益的,因為隻有這些人才不恥於談利益。做事隻談仁義道德而不談利益,就是耍流氓。和珅彆看跟著乾隆大富大貴,可他早年家道中落,在底層吃了不少苦,也見多了人情冷暖,他太明白利益所在了。乾隆朝的問題其實不在和珅,而是皇帝本人和封建集權製度。禦史台雖然有一套完整的監察製度,可所謂的監察不過是皇帝整治文武百官的手段,完全出於個人好惡,空成一紙具文。”

清代的監察法叫做《欽定台規》,始纂於乾隆八年,共分八卷22目。之後的幾十年裡又增加了大量條款,可謂封建王朝中監察法之集大成者。然而麵對自明代以來就存在的官場風氣,很多條款根本無法執行。

比如地方官員在迎送上級官員過境時大事鋪張並致送金錢禮物,但現實中這種奢侈招待和大肆送禮幾乎成了慣例;法律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衙門胥吏的職位,但是繼任書吏向離職書吏交一筆購買崗位的價金——也叫“缺底”,幾乎成了牢不可破的慣例。

跟明代一樣,滿清的《欽定台規》也賦予了六科給事中封駁特權;可是有清一代攝於皇帝的獨裁,六科給事中的封駁職權幾乎從未行使過。誰敢啊?

彆看皇帝表麵上模糊了滿漢界限,可實際上他們從骨子裡認為這國家隻能是滿人的。皇帝決定的事隻需要執行就夠了,不容置喙!所以說江山又不是自家的,何必那麼認真呢。

趙新直接拿了曹鵬的本家曹振鏞舉例。此人曆史上身曆乾隆、嘉慶和道光三朝大學士,卻一輩子庸庸碌碌。不僅自己身體力行“多磕頭,少說話”的官訣,還向其門生後輩加以傳授,甚至告誡門生後輩中專負糾彈之責的禦史也不要多事,讓他們“多言,毋豪意興!”原本因國勢凋零而試圖建言的禦史們聽到恩師的“心得”,也隻好得過且過了。

趁著趙新喝水潤嗓子的工夫,陳青鬆也提起了自己曾在某本書上看到的一副清代官場對聯:“上聯是,大人大人大大人,大人一品高升,升到三十六天宮,與玉皇上帝蓋瓦。”

“嗬嗬,下聯呢?”

“卑職卑職卑卑職,卑職萬分該死,死到十八層地獄,為閻王老子挖煤。”

“哈哈哈哈~~!絕了!”

其實聊到這份上,已經從用人問題引申到了吏治的大問題,實質則是北海軍入關後能不能坐穩天下這一曆史命題。

說白了,所有製度的背後都是思想和文化,從而也決定了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古代中國的政治形態是倫理型的,從西周的“以德配天”開始,德主刑輔便是大多數朝代的治國方略。

雖說以道德作為控製政治的基本手段,對全社會都有著普遍的約束力,可道德僅僅在觀念上具有權威性,對政治權力的控製是無法保障的,它的實現隻能依賴於統治者本人的道德感和思想覺悟,這就有了很大的隨意性。

既然君主受命於天,手握司法、行政、立法一切大權,那麼他的所有態度就成了一種在無形的威懾、強製力之下的不成文的法律。事實上,正是這種倫理型的政治給了封建時代的監察製度以借口,既然君權有道德的約束,君之過由天來懲罰,那麼,自下而上的監督機製就不那麼重要了。

話到最後,眾人也明白了趙新話裡的意思,那就是穿越眾不能成為新的特權階級,北海鎮體製下的官僚和讀書人再也不能享受過去的特權,此舉也將更加坐實趙新皇帝名號的樣子貨身份。名為帝製,實乃共和。

幾人從陳青鬆家離開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12點多了,女眷們早都帶著孩子回去了。趙新臨上馬車前,劉錚過來叫住他,低聲道:“趙老大,那幾個蒙古王爺來了都一年多了,一直軟禁著也不是個事,總得有個說法吧?”

“怎麼了?”

“你可不知道,土謝圖汗的老婆隔三差五就跑到軍管會問,我是能躲就躲。”劉錚沒敢多說,事實上這半年喀爾喀蒙古各部的幾個王爺家人都找過他,下麵的盟旗還有人借此鬨事,不過很快就被鎮壓了。

“這幾天你抽空代我去看看那些人,告訴他們,等咱們拿下京城就讓他們回去。”

“對了,那個哈密王你打算怎麼辦?”

“他?回不去了。”夜幕中,趙新的語氣裡透著一絲果決和陰冷,聽的劉錚心裡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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