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喝藥吧。”
冒著熱騰騰苦氣的藥碗被送到胡打鐵唇邊,他怒目圓瞪,顫抖著嗬道:
“我不喝!”
哐啷一聲,藥碗重重摔倒地上,頓時四分五裂,藥汁飛濺到胡英娘的裙角。
她麵無表情:
“爹,為了身體著想,還是好好喝藥吧,我再給你熬一碗。”
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
胡英娘的身形一頓。
胡打鐵的臉頰腫脹通紅,又隱隱透露出一絲灰白之氣: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總歸是無力回天了,我就這麼一個心願,作為我唯一的女兒,你難道真的狠心讓我死不瞑目嗎?”
胡英娘沒有說話,她的眼眶乾澀不已,眼淚早已流乾,胸口處卻抽得生疼。
她不明白為何對自己一向和藹可親的父親在臨終前突然變了個人,如同中邪一般非要她嫁人。
她不想成親,隻想繼承父親衣缽,好好打鐵,將胡家的鐵匠鋪開滿整條大街。
未婚賦稅對她來說並不成問題,並且她總覺得成親是不好的事,看她那個朋友瑤娘就知道了。
成親才多久,人就垮成那樣了。
然而她一說自己不想成親,父親便會暴跳如雷,如同換了個人一般,又不想鬆口,隻得逃避這個話題。
見她不說話,胡打鐵的雙手緊緊攥住被角,好不容易攢起一股勁,胸口裡像裝了個氣囊,緩慢而深沉地鼓脹,隨即又癟了下去。
呼呼的聲音從喉嚨裡艱難地爬出來,眼看就要斷氣,胡英娘握緊拳頭沒有轉身去扶。
她知道對方又在用苦肉計了。
“百善孝為先,作為人子,當以孝順為立人之本,自你母親離我而去後,你於我膝下成長起來,我是又當爹,又當媽,如今你已年方二八,你捫心自問,我可曾衣食上虧待過你?”
“不曾。”她自小要什麼有什麼,餓有飯食,寒有衣穿,從未受過什麼苦。
“我可曾限製過你的自由?”
“也不曾。”不論是她喜歡打鐵,還是出去找朋友,胡打鐵都沒有禁止過。
胡打鐵說得斷斷續續,吊著最後一口氣:
“所以,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我……”
英娘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到底什麼才是為人子的本分?怎樣才算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難道真的要以下半輩子為代價報答嗎?
“可我看你全然把我往日的教導都給忘了,才會行此糊塗之事,罔顧父之意願!”
胡打鐵氣得隻捶床,發出富有律動的咚咚響聲,但是兩人都沒心思在意。
胡英娘背影微微顫抖,卻被胡打鐵捕捉到了,他語氣軟了下來,哀求道:
“這是爹最後的心願了,英娘當真如此心狠?”胡打鐵歎了一口氣說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