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都讓範蠡問了,石猴也隻能先解釋。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講得是,人所在的地方有什麼條件,就依靠什麼條件生活。順應自然的變化,合理利用身邊的物產方可成事。”
聽到一半,範蠡扶著袖子點了點頭,早這麼說,他不就明白了。說得那麼通俗,還以為是啥黑話呢。
這點淺易的道理,範蠡接受速度還是很快的。
但石猴不知道,繼續深入講解下去,範蠡也由著他,看看成色。
聽石猴娓娓道來:“富饒的山中,土壤、林木、動植物等產出的作用無須言,若是能發現礦脈,那真是五百年敗不完的家。”
“而海洋呢?量大海之廣比整個陸地更甚,何談幾座高山,海的最深處也比最高的山更不可估計。”
“毋庸置疑,大海的物力為世人無法想象,此所以世上多有被浪打死的漁夫,少有在大海上餓死的漁民。”
囉囉嗦嗦一大堆,一旁的範蠡倒是很給麵子,頻頻點頭。
顯然對石猴的講述頗為認可,儘管以範蠡的眼界,知道世上有無法計算高度的山,不過他還知世上還有鴻毛不浮的弱水,故而範蠡沒較這真。
待石猴要喘口氣,範蠡沒讓他繼續往下講了,問道:“既然大王對環境把握得深切,為何隻見大王你治理花果山,任由手下浪費這汪洋大海的價值。”
“先生以為,商人趨利便要將所有利益,賺到手裡嗎?”石猴含笑回應。
範蠡立即搖頭:“那當然不是,急流勇退、一塵不染未嘗不是好事。但大王的行為不是在舍去利益,而是浪費貨物價值。”
石猴道:“既然如此,先生為何不知強取利益的風險?花果山的海域並非隻有我猴族一家,若因利益巨大,我便要貪圖了去,短時間無事,長久來看豈不是在逼海邊諸國與我為敵。”
說得像一回事,範蠡雙手攏袖,麵上稍顯滿意,認同石猴遠離是非的考量。
隻是這樣,還達不到標,範蠡道:“大王不願居於危牆之下,倒也無錯,可這種回答不能解釋大王手下的經營不善。”
幾步遠的老猿臉色又白,暗恨道:這家夥非揪著我不放,難道是想向大王毛遂自薦,代替我的位置?
老猿有這想法並不奇怪,因為石猴早有提拔人族當乾事的先例。老猿不曾反對,畢竟他也需要聰明的助手。
但這會兒,老猿略微緊張:沒想到啊,居然會有人族敢覬覦我的位置…唉~大王的事業需求確實離我們遠去了。
那猴王聽到範蠡說話,也知對方故意針對,狐疑起對方的真實目的。
要說石猴想不想做海上貿易,那當然是想的,尤其是魚販子,我是說二道販子,來個風浪越大、魚越貴。
可惜仔細琢磨一番後,石猴還是放棄了。
首先是利益太大,在人靈的記憶中,那些大國家為了保障自家的漁業,出動艦隊都是可選項,小國家為此拚命、賴皮也很正常。
在這西遊世界一樣,東勝神州的海邊諸國亦十分在意這點空間。石猴要敢隨便插進去,怕是會陷入不知深淺的暗流。
其次就是光維持其他交易,石猴已經夠忙了,再添一個大項目,錢沒掙著人得先累死。
緣由嘛…花果山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沒有乾活的人,就算接了活,事情該怎麼辦呢?
最後沒有相應的海上護衛隊,辦什麼海洋貿易?
去找彆家的海軍?那不成給彆人打工啦,乾脆去當遠洋海盜好了。
綜上,石猴對海上貿易不感興趣,那他為什麼要派老猿摻一手。
當然是把水攪渾。
我掙不到錢,怎麼能讓彆人把錢安生掙了,萬一人家之後壟斷了咋整。
理由相當充分吧,可這種話怎麼能對眼前這不知身份的老人說呢。
石猴兩眼一提溜,言道:“經營不善自然有他的道理。”
範蠡聞言樂道:“此話難解,商人經商不說為掙大錢,怎會將經營不善當好話說,難道大王是故意虧錢嗎?”
“未嘗不可。”石猴道。
範蠡起了興致,施禮道:“請大王指教。”
猴王抬手還禮:“指教不敢當。隻是先生未以我族所處的位置看問題,而抉擇不同罷了。”
“怎樣講?”範蠡要聽下文。
石猴仰首理清思路,道:“我族起於微末,雖僥幸讓我當上花果山的盟主,創下偌大基業,為旁人稱謂。可到底猶如空中樓閣,有誰踹一腳,說不得就要塌了。”
“因此雖然本王常常被世人誇獎經商有道,以商致富,但實則並不像一般商人那樣追利,而是求穩。”
“穩定的經商環境,才是我族的生存要點,為此犧牲些盈利又如何。”
“先生執著於經營問題,是想獲得更多利潤。而我坐視此點發生,便是故意舍去這份利益不要,暴露短板。”
範蠡這時眯眼,已然明白石猴的想法。
“如此一來,我族潛在的強大的競爭對手,便會將精力用於占據這些市場,而不是與我族事業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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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蠡接話道:“就這樣,大王可以在擅長的領域,輕鬆取得優勢地位。同時由於花果山的地利關係,大王隨便派個下屬打理,就能做到不完全退出海上貿易。”
石猴聳肩,不置可否。
範蠡回味著對方的言語,不知該如何評價。
較起真,即便石猴用我故意來掩蓋經營問題,範蠡仍能從石猴的位置出發,指出石猴行為中,至少十個錯誤、十七個不足點、還有三十來個要優化。
但人都說了,他求穩不求利,前提都不同,講這些沒意義。
是以,範蠡糾結不已。
但石猴可不睬他,見範蠡憋住了,以為是自己聰明的辯論折服對方,故言道:“先生既知緣由,我這方還有要事,不能繼續接待先生。請~”
言罷,石猴招呼著老白猿、巨猿走,準備跟他們講講慶典的可能情況。
範蠡沒攔,繼續呆在原地,糾結要不要確定心意,收石猴為徒。
沒錯,這位神靈來此不是為了剿滅花果山,隻是聽聞東勝神州有個猴子很會經商,特來看看成色而已。
要說商業才能,石猴沒展現多少,範蠡不該這麼上心。
但範蠡實在中意石猴的經營理念。
他自己凡人時期曾三致千金,又能廣散錢財救濟貧民,也是個淡薄名利的商人,講究兼顧利益,同時讓社會安定。
在商而不耽溺於商,求利卻不蠅營於利,這即是範蠡的經營之道。
更難得石猴沒有被名利蒙昧,深諳居安思危的道理,像極了範蠡從前。
誇得這麼好,那範蠡為啥糾結?
因為石猴表現更像一個用心治理族群的英明大王,而非明哲保身的商人。
範蠡想收徒,對方多半不應;應了,叫這群猴兒咋辦。
隻是遇見這麼滿意的對象,一點兒收徒動作不做,又顯得自己白來一趟很蠢。
背手看海,範蠡實在不好抉擇。
另一方石猴告訴二猴,有神靈參與慶典的可能,叫他們隨時準備落跑。
老白猿當即一愣,問道:“大王,我們是猴精不假,可都是正經行商做事,為什麼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