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是火山噴發般的狂潮。
“贏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嘶啞，卻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我們贏了！！”
“張凡！是張凡！他回來了！”
“還有李虎！我的天！剛才那是……”
轟！
整個燈塔安全區，像是被瞬間點燃的炸藥桶。無數劫後餘生的人們從掩體裡，從廢墟後，從搖搖欲墜的建築中湧了出來。
他們臉上還帶著硝煙和血汙，眼神裡殘留著不久前的絕望和恐懼，但此刻，那一切都被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悅所取代。
山呼海嘯！
人們奔跑著，嘶吼著，哭泣著，笑著。他們衝向東區防線的方向，衝向那兩個剛剛從地獄歸來的身影。
“張凡！”
“李虎！”
名字，彙聚成一股洪流，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震蕩著每個人的靈魂。
絕望的深淵太黑太冷，當那道撕裂黑暗的光芒真的出現時，帶來的反彈是爆炸性的。
他們是救世主！
他們是英雄！
在王天成背叛，怪物攻城，整個世界仿佛都要傾覆的時刻，他們回來了！以一種近乎神跡的方式，抹殺了叛徒，擊退了黑暗！
還能有什麼比這更振奮人心？
還能有什麼，更能點燃這末世中早已冰冷的希望？
人群自發地聚集，像潮水般湧動。之前的絕望和死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熱，一種近乎崇拜的希望火焰。
“張凡！張凡！”
“李虎！李虎！”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呼喊，這是一種確認，一種宣告——燈塔，還在！人類，還有希望！
指揮中心。
屏幕上，東區傳來的實時畫麵有些晃動，但足以看清一切。
林婉清站在那裡，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當看到王天成被李虎擒住，當看到張凡蹣跚走來，當聽到張凡通過廣播揭露真相，直到最後王天成詭異地消失……她的心，像是坐了一趟瘋狂的過山車，從地獄直衝雲霄。
現在，看著屏幕裡那個被人群簇擁的身影，那個明顯蒼老了許多，左臂覆蓋著詭異晶體的男人，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回來了。
付出了什麼代價？她不敢想，但她知道，那代價一定沉重到難以想象。
當通訊器裡傳來張凡和李虎正在返回指揮中心的消息時，林婉清幾乎是立刻衝了出去。
她跑過混亂的走廊，跑過那些或激動或茫然的士兵和工作人員，什麼都顧不上了。
門開了。
李虎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門口，他身上還殘留著暗紫色的能量餘韻，麵無表情，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他側身讓開。
張凡就站在他身後。
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甚至能看到細密的皺紋，那是短時間內急劇衰老留下的痕跡。他的左臂，從指尖到肩膀，完全被那種冰藍色的晶體覆蓋，散發著不祥而詭異的光。他站著，似乎都有些勉強，身體微微搖晃。
林婉清的腳步猛地停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疼。
比剛才得知燈塔可能淪陷時還要疼。
她一步步走過去，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想要觸碰他那張明顯憔悴和蒼老的臉。
張凡看著她，疲憊的臉上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更像是齜牙咧嘴。“晴寶…我回來了。”
聲音沙啞，虛弱，仿佛隨時會斷掉。
再也忍不住了。
林婉清猛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溫熱的液體瞬間打濕了張凡胸前的衣服。
“嗚……你……你這個混蛋！”她哽咽著，拳頭輕輕捶打著他的後背，“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到底……”
張凡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僅剩的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他能感覺到懷裡身體的劇烈顫抖，也能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的劇痛，以及左臂晶體帶來的刺骨冰寒。
“沒事…小場麵。”他試圖讓語氣輕鬆點，但聲音裡的疲憊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你看，我們不是贏了嗎？”
李虎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暗紫色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他記得虛空中張凡燃燒壽命的那一幕，記得那十三年的光陰是如何化作能量，強行撐開了歸途。
代價。
這就是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