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源實驗室的氣氛,像是被抽乾了所有活潑的分子,隻剩下凝重。
“博士,”一名年輕的研究員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又緩慢下降的曲線,聲音有些乾澀,“張凡的晶化蔓延速度,對比二十四小時前,降低了百分之零點七。目前主要集中在左半身軀乾,已經……越過中線了。”
趙騫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他幾乎是住在實驗室了。“百分之零點七……聊勝於無。”他低聲咕噥,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敲擊,調出另一組數據,“生命模擬器那邊呢?最新的推演結果。”
“五十九天,三小時,四十七分鐘。”研究員報出一個精確到分鐘的數字,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忍。
“又少了。”趙騫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每一次高維能量的輕微擾動,哪怕是‘守護神’力場為了維持穩定而產生的微乎其微的能量潮汐,對他而言,都是在加速燃燒本就不多的柴薪。”
隔離艙內,張凡靜靜地躺著。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他更像是一件正在被緩慢侵蝕的藝術品。灰白色的晶體從他的左肩一直蔓延到腰際,甚至左腿的大部分區域也開始泛起同樣的色澤。皮膚失去了原有的血色與彈性,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類似岩石的質感。偶爾,會有極細小的晶體碎屑從他皮膚表麵剝落,像風乾的鹽粒,無聲地訴說著生命力的枯竭。
“這小子……還真是用命在扛啊。”趙騫歎了口氣,目光轉向另一邊的隔離艙。
李虎依舊是那副姿態,盤膝懸浮在半空,雙目緊閉。他體表的虛空能量波動確實比之前平穩了許多,不再是那種狂暴肆虐的狀態,而是像深海的暗流,平靜之下蘊藏著難以估量的力量。
“李虎的瞳孔顏色,記錄一下,紫黑色的深度又增加了百分之三。”趙騫對著助手吩咐,“人格疏離度評估呢?”
“還在上升,博士。他對外界刺激的反應閾值越來越高,除了……特定頻率的能量波動,幾乎很難引起他的主動關注。感覺他離我們這個‘現實’,越來越遠了。”
“‘錨點’模糊的跡象。”趙騫眉頭緊鎖,“他能更精確地控製虛空力量是好事,但如果代價是徹底失去與現實世界的聯係,那就麻煩了。上一次他出現的‘維度錯位’現象,持續了多久?”
“零點七秒。但根據能量分析,他可能短暫地‘跳躍’到了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坐標。”
“零點七秒……”趙騫揉著太陽穴,“下一次呢?會不會是七秒?七分鐘?甚至……永遠回不來?”
這問題,沒人能回答。
實驗室的門無聲滑開,林婉清走了進來。她先是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張凡的隔離艙,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然後才轉向趙騫。
“趙博士,他們今天情況怎麼樣?”
“老樣子,不好不壞,或者說,在壞的道路上,走得慢了點。”趙騫苦笑一下,“張凡的命在倒計時,李虎……快變成虛空裡的幽靈了。”
林婉清走到張凡的隔離艙前,隔著特種玻璃輕聲說:“張凡,能聽見我說話嗎?今天燈塔的天氣很好,虛擬陽光的參數又調高了些,外麵的人都說,感覺暖和了不少。”
張凡沒有任何反應。
林婉清沉默片刻,又轉向李虎的隔離艙:“李虎,你呢?你還好嗎?”
李虎依舊紋絲不動,仿佛入定。但林婉清敏銳地察覺到,在他聽到張凡名字的時候,那覆蓋全身的虛空能量,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就像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但漣漪還未擴散便被強行撫平。
“他……好像還是有點在乎張凡的。”林婉清輕聲對趙騫說。
趙騫點點頭:“我也發現了。很奇怪,明明李虎的人格越來越超脫,但對張凡的某些特定狀態,他會有一種……生物本能式的反應。說不上是關心,更像是一種……嗯,怎麼說呢,像是兩塊相互吸引的磁石,即使隔著障礙,也會有感應。”
就在這時,張凡的隔離艙內,監測他腦電波的儀器突然發出輕微的“嘀嘀”聲。
“嗯?”一名研究員立刻湊過去,“張凡的波有短暫增強!他……他好像清醒了一瞬間!”
幾乎是同時,李虎隔離艙內的虛空能量也泛起了一圈明顯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