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多數人已成了步軍,行走在清晨中,莫名顯得有些踉蹌。
他們實在是不習慣這種行軍速度。
忽然,有人抬起頭,喊道:“千夫長,有狼煙!”
~~
一道道狼煙從南麵的高山上騰起。
李瑕站在城樓上看了一會,道:“蒙軍要渡河了。”
房言楷更穩重些,沉吟道:“是否會是蒙軍的誘敵之計?”
“他們沒了馬匹,我們已不怕他們誘敵。”
房言楷又提醒道:“巡江手騎術不佳,不宜騎馬出戰,否則有可能被蒙軍把馬匹搶回去。”
李瑕點點頭“嗯”了一聲,道:“房主簿說的有道理。”
他已披好了甲,打算出城迎戰,想了想卻是又停下腳步,把地圖攤出來。
“這次的戰術,房主簿也一起參詳一下吧。”
房言楷愣了愣,撫須道:“也好。”
“我昨夜偷了蒙軍的馬匹之後,認為蒙軍有三個應對,皆做了相應的布置。”李瑕道,“一是翻過山嶺向北回敘州;二是攀上各寨搶回馬匹;三是渡符江搶船隻……看來他們是選擇了第三種辦法。”
房言楷道:“這說明很可能會有蒙軍援兵從東麵過來。”
“是,但現在還沒到。”
“很可能是這支蒙軍援兵遇上了長寧軍。”
李瑕道:“我在挓口岩上設了瞭望塔,東麵若有蒙軍來會有狼煙。先說符江這仗怎麼打吧……蒙軍必然以大理仆從軍搭浮橋,其後騎兵先過,到符江東岸探查。”
“不錯。”
“我讓鮑三、薑飯把船支安排在上遊,等蒙軍造好浮橋,半渡而擊。”
“隻怕難。”房言楷搖了搖頭,道:“蒙軍很可能會有防備。若是浮橋造得堅固,船隻有可能會被他們奪下。”
“也是,那這樣。東岸青崗嶺上有我們的砲石,用砲石先擊毀浮橋,再讓船隻順流而下射擊兩岸的敵兵,如何?”
“如此更穩妥些。”
房言楷沉吟著,對李瑕的安排倒也提不出更多的見解了,最後提醒了幾句。
“非瑜可看過《孫子兵法》?”
“沒。”李瑕道:“看不太懂。”
房言楷道:“孫子兵法開篇即為‘計篇’,此‘計’非指計謀,指的乃是‘計算’。簡單而言,須以人多敵人少,若敵強我弱、敵眾我寡,則先將其分散;若一時難勝,便耐心等待,待其疲、弱。”
李瑕道:“我明白房主簿的意思了。今日這一戰,依舊不求大量殺傷蒙軍,隻需將他們一分為二。”
“正是如此……”
房言楷撚著胡子,看著李瑕走出去,眼中泛起沉思之色。
一直以來,皆覺李非瑜傲,可做起事情分明也有沉穩、謙遜的一麵……
~~
“嘭!”
砲石從符江東麵的青崗嶺上砸落,將蒙軍浮橋砸斷;船隻從符江上遊衝下,將浮橋上的蒙卒與大理兵撞入江水之中。
宋軍的箭雨與砲石向大理仆從兵襲去,迅速擊潰了仆從兵。
等尼格準備好反擊,宋軍卻已迅速順著符江撤退。
他望向符江西岸來不及渡河的兩支百人隊,一時有些愣住。
傷亡還是不大。
事實上,入慶符境以來,每次小戰,蒙軍傷亡都不大。
但情況似乎很糟糕了……
“傳令,讓他們退回敘州。”
青崗嶺上還在放砲,沒有太多時間再讓尼格考慮,他下了令,迅速帶著人馬東向。
尼格開始意識到,自己有可能陷在這裡。
他帶著兩個百人隊的蒙軍奔到挓口岩,又有砲石砸落。
緊接著,幾聲慘叫響起,已有馬匹栽入陷馬溝……
~~
哈日查蓋領著兩個百人隊留在符江西岸,顯得有些懵。
今日這一戰,本該是奪下宋人的船隻,順江而下的。
現在卻要步行回敘州?
他們已失去了馬匹、糧草,箭矢也不多了。
哈日查蓋還算冷靜,沒有下令向南行軍,反而是下令往北邊的山嶺走。
可以造一些竹筏,順江而下。
以箭矢擊退了宋軍之後,他們行了十餘裡,駐軍在一個叫板栗灣的地方。
找不到俘虜,也失去了仆從兵,隻好讓蒙卒親自造竹筏。
哈日查蓋很憂慮,擔心宋軍會襲營,但隻能讓士卒拚命地造竹筏。
當夜,宋軍果然襲營了。
一支支火箭射來,燃燒了整片竹林。
……
劉金鎖提槍站在竹林外,看著從火中衝出來的蒙卒,看著手下的士卒衝上前,以長矛齊捅。
“你們還怕他們嗎?”
“不怕!”
說到這裡,劉金鎖回想著李瑕教的那些鼓舞士氣的話,最後卻又想不起來,於是看向摟虎。
摟虎連漢語都說不清楚,抿著嘴,沒說話。
劉金鎖於是喊道:“看,我們兩百人就能打敗了兩百蒙軍,他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
喊叫聲傳進火海中的竹林。
哈日查蓋向身後的箭囊一摸,發現沒有箭矢了。
他聽著外頭宋人的歡呼聲,雖聽不懂,卻感到了強烈的冒犯。
“啐,要是有馬、有箭,我殺光你們。”
哈日查蓋沒有再向外衝,他不願死在那些懦弱的宋兵手上。
於是他閉上眼,任大火襲卷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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