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簷洞位於護國門東邊不遠。
它原本隻是山頂岩石上的一道裂縫,因頂上修建了城牆,裂縫上方被堵死,便成了一條暗道。
裂縫狹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外麵被植被蓋住,極為隱蔽。
王堅順著繩索攀援下山,站在山坡上喘著氣,轉頭望去,隻見西麵的蒙軍已完全架設好了棧道,正在猛烈攻擊護國門。
而此時,一個個兵士正從飛簷洞鑽出來,下麵聚集了不到五十人。
“來不及了,殺過去!”
“將軍,還有弟兄們……”
“殺!”
王堅拔刀在手,沿著陡峭的山坡而行,竟是直撲蒙軍後方。
其身後近五十宋兵見主將如此,亦紛紛衝上……
~~
此時護國門前激戰正酣,宋軍的擂木每砸一下,都要帶走數個蒙軍性命。
但宋軍畢竟是措手不及,已有越來越多的蒙軍拋上鉤繩,拚了命地爬上城頭。
汪德臣抬著頭遠遠望著這一幕,目光逐漸興奮。
“傳令下去,隨時準備入城!全軍給我大喊‘城已破,降者不殺’。”
“是。”
很快,蒙軍號角聲又起,呼喝不止。
“城已破!降者不殺……”
“啊!”
一聲慘叫兀地響起,山坡上的灌木叢中,一員猛將斜斜衝殺過來,撞在一個蒙卒身上,將其撞下山崖。
“破虜!”
如虎嘯山林,數十宋兵竟是如神兵天降殺進蒙軍後陣。
人數雖少,山道卻極窄,後陣的蒙卒慌亂之下連忙迎戰。
但這種山地戰,蒙卒顯然比不上熟悉地形的宋兵,短兵肉博之間,很快便被五十宋兵占領了一段山道。
衝在前麵的蒙卒失了支援,登時大亂。
汪德臣眼見破城就在眼前,不想遭此變故,大恨不已。
但再不甘,今夜於他而言,良機已逝。
~~
終於,激戰一夜,隨著鳴金之聲起,攻護國門的蒙軍終於退去。
張玨長舒一口氣,幾乎跌坐在地上。
他卻顧不得休息,忙去迎王堅。
打開護國門,眼前的棧道已被砸落,險些一腳踏出去踩了個空跌落懸崖。
“快鋪棧道接應將軍!”
張玨停下腳步,目光看去,隻見王堅渾身是血,正踩著一根木梁,倚在岩壁上歇息。
蒙軍臨時搭的棧道晃動著,讓人看著便覺腿軟。
“將軍小心!”
“娘的,死了三十多個最精銳的將士。”
王堅如今兼知合州,文雅了許多,但武夫出身,有時還免不了爆粗,啐了一口便罵道:“汪德臣這死狗,早晚殺他!”
“將軍先回城再說吧。”
“待我歇過氣來……”
好不容易,扶著王堅再回了城,張玨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這一戰再次守住了釣魚城,於他們而言卻是險之又險。
地勢再有利,若非王堅臨機應變、勇氣非凡,也許釣魚城失守便在這一夜。
而且雖是勝了,對接下來的防禦壓力亦是大增。
蒙軍的每一次進攻成果,都給城中軍民多添一分壓力,弓繃得太久,總會有崩裂之時。
……
此時天光大亮,釣魚城上守軍還在收拾著戰場,準備擂木以應付下一場戰鬥。
忽聽士卒稟報,東麵又要攻山。
王堅不顧疲憊,趕到東新門,於城頭望去,隻見山下蒙軍旗鼓擺開,又在準備攻山了。
卻有幾個蒙軍士卒在開戰前上山威懾。
“不怕告訴爾等,我大軍已扼住重慶道路,攻破禮義山城、梁山城、合州舊城,爾等已困守山野,再無支援!
可知合州舊城是由誰所破?降將楊大淵是也,正是順天而昌,逆天而亡!爾等莫要執迷於窮途,否則,屠爾全城……”
山城上,張玨皺了皺眉,冷笑不已,便要下令砲車裝石,準備砸死這幾個勸降的蒙卒。
王堅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必砸死他們,讓砲石擊在近處。”
“為何?”
“莫讓蒙韃算到我們砲石距離。”王堅道,“幾個小魚小蝦,不值的。”
他全然不理會山下的叫喊,舉手投足皆顯得自信。
但,得知楊大淵攻破了合州舊城,還是給他這位合州知府帶來了深深的憂慮。
釣魚城失去了支援,不能再與其它宋軍再通消息,這必然給軍心帶來極大的打擊。
眼下中秋已過,對蒙軍最不利的天氣也已失去。
接下來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釣魚城必定會麵對蒙軍無數次的猛攻,以及如昨夜這般的偷襲。
士氣能撐多久?城能守多久?王堅實無把握。
哪怕如此,他還不忘擔憂重慶,重慶可沒這樣的地利。
若不能牽製住蒙古大軍,讓其繞過釣魚城,繼續堅守也會失去了意義。
王堅不由眺望向南,望不見重慶,隻能在心裡默默提醒著蒲擇之。
“蒲帥,要派援軍來,既為振奮釣魚城軍心,也為示敵以重慶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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