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說啊,漢中……”
“漢中被蒙人占了多少年,我們這才收複多久?他們留下的細作多了,用得著你瞎操心嗎?滾一邊去……”
~~
兩日後,漢中城西。
百餘騎,風塵仆仆而來。
前方六十餘騎都是宋軍,馬匹已疲憊不堪。
後麵三十餘騎護著一輛馬車,其馬匹卻是耐力十足,至城下猶不見喘。
劉太平掀開車簾,望向眼前的漢中城,老眼中透著思忖之色。
當年,他奉蒙哥之命,協助阿藍答兒南下鉤考,任陝西行省參政知事,收捕了大量忽必烈的黨羽。
但現在,正坐在京兆府的陝西行省參政知事卻是商挺,忽必烈任命的。
劉太平之所以還有命在,因蒙哥死訊傳來及時,阿藍答兒當即立斷,領兵殺出長安城,直趨六盤山與渾都海彙合。
若晚走一步,隻怕忽必烈的黨羽們已將他們斬於刀下。
而這死訊據說便是將要見到的宋朝閫帥傳來的……
“籲!”
馬車行到漢中城外五裡,隻見官道邊的長亭外站著一列精銳兵士,亭中有一人端坐於石桌旁,正在看著一張大地圖。
劉太平眯了眯眼,下車向亭子走去,同時審視著對方,眼中漸漸透出欣賞與忌憚之意。
……
“大帥,人來了。”
李瑕也不起身,隻是點了點頭,道:“給他倒杯茶。”
過了一會,有蒼老的朗笑聲響起。
“李節帥,久仰大名。”
李瑕轉過身,抬了抬手,請劉太平坐。
“劉公見過我?”
劉太平擺手入座,笑道:“昔有蘭陵王高長恭,至金墉城下,被圍甚急,城上人不識,長恭解麵具示之,城頭乃下弩手而救。以麵容為帥印者,李節帥可為蘭陵王之後第二人。”
“你的蒙哥,我與王將軍殺的。”李瑕道。
忽如其來這一句話,劉太平一愣。
李瑕又道:“你侄子劉忠直被誣陷為捉史樟置於劉家豬圈,我做的。”
“李節帥何意?”
“你我之間有仇。”李瑕道。
劉太平轉頭看了亭外那三十餘蒙古騎兵一眼,複又看向李瑕,緩緩道:“你派人到六盤山聯絡大帥,是為了誆老夫來殺不成?”
他語氣雖在笑,但已很不高興了。
李瑕也笑,道:“把雙方恩怨都挑明了,才能合作無間,不是嗎?畢竟,蒙哥的死訊,還是我傳給渾都海與阿藍答兒的。”
劉太平更不高興。
他親自來聯絡,且一直很客氣,反而是李瑕太無禮了。
但他城府頗深,還是笑道:“有理,恩怨挑明了,方可合作無間。”
李瑕又問道:“劉公不怪我?”
劉太平不知如何回答,說在乎蒙哥的死也不行,說不在乎也不行,唯撫須不語。
“總之,劉公知道我為人誠信坦蕩即可。”
劉太平輕笑一聲,撫須,又附合了一句。
李瑕氣勢上先壓了劉太平,便直接開口提起正事。
“當今北麵之形勢,阿裡不哥竭力誘引忽必烈回漠北而不得。忽必烈已於兩月前稱帝,消息應已至哈拉和林?”
劉太平點點頭,又是不語。
他得重新找回談話的節奏。
“阿裡不哥錯過了良機,隻能立即召開忽裡勒台大會,稱汗,起兵,與忽必烈決一死戰。”李瑕道:“渾都海還在等他的大汗下令。”
劉太平老眼一眯,看向了桌案上的地圖,笑道:“算時間,此時在汗廷,已有了新的大汗繼位……”
“晚了。”
李瑕搖了搖頭,道:“阿裡不哥動作太慢了,倉促起兵,隻會被忽必烈以逸擊勞。渾都海、阿藍答兒無謀之輩,決非汪良臣、劉黑馬之對手。”
“嗬。”劉太平自信一笑,“李節帥隻怕是不知我們的兵勢有多強。”
“我隻知劉黑馬、汪良臣等人兵勢也很強。”李瑕道:“以你們這些人的為人,若真有十足的把握……劉公也不會來見我,更不會客客氣氣地喊我一聲‘李節帥’了。”
劉太平再次打量著李瑕,眼光中帶著審視之意。
他知道,這是個不按常理的年輕人。
“說吧,李節帥要什麼?”
“我先說我能給你們什麼。”李瑕點了點地圖,指尖落在地圖上鞏昌的位置,“汪良臣正全力應對隴西戰局,一旦你們雙方開戰時,有一支奇兵自祁山道突襲鞏昌,會如何?”
“漢中可抽調多少兵力?”
“我已從成都調兵,劉黑馬以為我欲謀關中,卻未想到我會暗中將兵力派往祁山道。一萬人,破鞏昌足矣。”
有一萬宋軍敢出漢中,劉太平不太信,卻也不揭破,笑道:“李節帥有何要求?”
“我需要確保我洗劫鞏昌不會受到追擊。”
劉太平沉吟良久,緩緩道:“汪良臣駐兵六萬於隴西,李節帥可否擊其後方?”
“哪裡?”
劉太平指了指地圖。
李瑕微微眯眼,道:“那,條件得另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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