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九月,阿郎收複隴西的奏報,想必已陸續送到朝廷,中樞那邊,想必正在議論是否遂阿郎所請,調王堅鎮守隴西,你須提醒阿郎,儘快將關隴掌握在手中……”
李昭成聽得很仔細,也顯得很恭謹。
末了,韓承緒拿出一份人事調動的安排章程遞過去。
“這是前次與阿郎傳信定好的,稍做了些調整,但不知舉薦上去,中樞能不能批答。”
“嶽父調任潼川府路安撫使?”
“是啊。易士英移鎮大理,這位置便空出來,有資曆擔任此職又與阿郎親近的,也唯有史公了,這也是李公急著讓你與史家聯姻的原因。”
李昭成點點頭,道:“晚輩明白了。”
“這般有資曆、且與阿郎親厚的宋廷大臣還是太少……轉運使之職,由孔仙繼任,空出的利州知州一職,阿郎舉薦陸秀夫。”
“資曆隻怕太淺了些。”
“確實不好謀劃,不僅是陸秀夫,是整個調動中樞都未必答允。”
李昭成目光已落在最後,又問道:“二弟想謀‘川陝宣撫處置使’一職?”
“不錯,這該是酬隴西的功勞,先謀下川陝宣撫處置使。等明年再議收複關中的封賞,才有可能開府建衙。”
“建炎年間,張浚曾擔任此職……”
“當年張浚宣撫川陝前,已入樞密院。相比起來,阿郎資曆猶有欠缺。如何謀劃,便看我們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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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李昭成下了漢台,韓承緒道:“他沉穩了不少。”
嚴雲雲點點頭,道:“是,就是還太文氣了些,還不能獨當一麵。”
她一直看得很清楚,李昭成性子確實有些懦弱,但出身與學識不凡,早晚要擔起許多事。
這樣的人她早已不打算再碰,否則往後難免有權職上的牽扯,影響到她得來不易的地位。
嚴雲雲遂覺得,韓無非確實很好,敦厚樸善,自守本心,待她也好。不需要有甚本事,本事這種東西,她已經有很多了,並不看重。
“繼續說吧,往後幕府的行事策略將有所改變。”
“女兒聽著。”
韓承緒緩緩道:“之前我們說‘內修外攘’,今阿郎已得關中,‘外攘’之局麵已變,非再針對北麵忽必烈。忽必烈內憂外患,已四麵受敵,阿裡不哥、李璮、宋廷,以及我們阿郎,他不會再與阿郎開戰,勢必講和。故而,往後這三五年,我們需防備的反而是宋廷。與宋廷的爭,不會是打仗……”
“女兒明白。”嚴雲雲道:“與宋廷之爭,是口舌之爭,官位之爭,人才之爭,錢糧之爭,利益之爭。”
“不錯,這不同於打仗,打仗要的是沙場舔血的男兒。與宋廷之爭,需要聰明人,阿郎可用的聰明人還太少。往後你要做的,便是這利益之爭。”
話到這裡,韓承緒歎息一聲,道:“難啊,你為阿郎主持商事,一方麵,需興盛川陝與大理,甚至往天竺之貿易,另一方麵,則需與宋廷爭利,京湖、江南、兩廣,大賈雲集,背靠權貴,隻怕你不是對手。”
“女兒確未想過,須擔這麼重的擔子。”
“與宋廷爭利,既要得利,又不可將這麵子扯下……”
韓承緒交代了一會,目光往漢台下望了一眼,道:“江知府到了。”
“女兒去接,父親且稍坐。”
“一起接吧,畢竟江知府才是官身,不好怠慢了……”
韓承緒作為李瑕幕府中資曆最老的一個,也是最先感受到李瑕的策略調整。
他這半晌之間所會麵的幾人,涉及到的,便已是與宋廷之爭的幾個方麵。
至於官位之爭,李瑕在臨安有勢力,但還不夠,缺一個能在官麵做文章的人。
便是江春了……
不一會兒,笑聲已在帥府大門外響起。
“恭喜江知府又要升官了,這次該回朝任職了啊。”
“還得多謝李節帥舉薦。韓老也見外了,論起來我是巧兒的義父,該向韓老執晚輩之禮才是……”
這笑語聲中,一身男裝打扮的江荻卻是轉頭看向了那座古漢台。
她這才明白,為何李瑕的幕府有“漢台幕府”之稱。
之後,目光落在嚴雲雲身上,江荻便感到對方身上已有種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氣勢,官氣。
且那官氣,竟比她父親還要重得多……
寒暄過後,韓承緒招待江春父子到前衙敘話,那邊嚴雲雲便領著牟珠,以及換回了女裝的江荻,往後衙去拜見蜀帥夫人。
牟珠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壓低聲音提醒江荻道:“聽說李夫人懷著身孕,六七個月了,一會說話輕點。”
江荻漫不經心地應著,再次看向前麵的嚴雲雲,愈發確定對方已在李瑕幕府做事。
她最初模仿李瑕或出自仰慕,如今才識漸豐,卻已有一展抱負的想法。
今日一入漢中,心中不由生起一個念頭來。
“漢台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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