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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這些,張弘道一轉頭,隻見李瑕已端著酒杯過來。
對視了一會,李瑕持杯碰了碰他的杯子。
“我會好好待文靜。”
“百年好合。”
“五郎能來,我們很高興。”
張弘道又歎惜,道:“我棄亳州而逃,沒本事,讓你見笑了。”
“不會,麵對忽必烈與金蓮川幕府本就不易,人沒事就好。”
“我就知道九郎不能從你這帶走文靜。”
李瑕抬了抬手,兩人默契地轉向後院。
張弘道捧著個空空的酒杯,發現沒把酒壺也帶來,微微苦笑,問道:“你是故意設計商挺?”
“嗯,把水攪渾才好渾水摸魚,經驗之談。沒想到你還是被揪出來了。”
張弘道又苦笑,道:“你作為對手尚且肯幫我做到這些……”
“妹夫。”李瑕道:“作為妹夫才幫你做這些。”
“是。”
“根本而言,還是忽必烈沒將他自己看成是漢人。”李瑕道:“蒙古對待世侯太寬,這是弊政,製度上有疏漏,真有事,隻能用猜忌來補。不如一開始就建立妥善的製度。”
“這話有深意啊,我得仔細琢磨。”
“那就好,隻要這句話五郎聽了就夠了,彆的就不打緊。今日是我大喜,不談這些了。”
張弘道點點頭,遲疑片刻,又道:“當年開封之事……向你道歉……”
“彼時各為其主罷了。”
“好吧,我隻是想說……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先見文靜一麵吧,我不想她成親時還帶著擔憂,你來得巧。”
“九郎一走我便安排了,緊趕慢趕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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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中,張文靜手執團扇走動了一圈,推了推窗往外麵偷瞥了一眼。
往後這便是她這個側王妃的院子了,空了得再布置一番。
最好再用嫁妝把整個王府都布置一下,李瑕也太窮了,失了郡王的氣派……
聽到外間響起說話聲,張文靜連忙又到榻上坐好,整理了一下鳳冠,重新將團扇掩著臉,重新擺出名門淑女的模樣。
“文靜來見見五哥。”
張文靜忙扶著鳳冠又起身,拾著團扇繞到屏風外,先是了偷瞄了李瑕一眼,遮著半邊臉,又看向張弘道,微微歎息一聲。
“五哥累我好擔心。”
“裝扮寒磣了些,往後你為人妻子,要相夫教子,賢良淑德,不妒不忌,莫失了張家名望……”
張弘道負著手,也沒兄妹相見的喜意,已開始板著臉訓話。
父親不在,長兄如父,他該交代的也要交代清楚。
張文靜初時還肯聽著,待見張五郎沒完沒了,已有些不耐,偷看了李瑕兩眼,終於抽著個間隙應道:“謝兄長教誨。”
“嗯。”
張弘道見自己又把氣氛拉低,看了看手裡的空酒杯,有些尷尬,道:“五哥來得匆忙,也沒備些賀禮……這方麵,不如你九哥。我待你,一向也不如你九哥。”
張文靜低下頭,想了想,道:“五哥莫如此說,我心裡自有杆秤,誰更顧念家族長遠,我知道的。五哥能來,我們真的很開心。”
張弘道愣了愣,隻覺暖心。
“你也彆聽你九哥說逐你出家門,此事父親沒表態,我則不同意,雖然我……但往後家裡誰說了算,還未可知。”
張文靜笑笑,抬起頭道:“都說了人家心裡有杆秤了,人家今日成親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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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散場,郡王府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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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搖晃。
李瑕送了人又回來,栓了門,在榻上坐下。
屋外已靜。
“現在安心了?”
“嗯,安心了。”
張文靜低聲應了,並不願多談形勢,她隻覺自己這場婚禮已因家中事耽誤了太多。
“五哥也是討厭,我這裝扮哪就寒磣了?”
她緩緩放下團扇,看向李瑕,低聲問道:“你覺得呢?”
“淡妝濃抹總相宜。”
李瑕目光落處,見她今日打扮得仔細,唇上一抹胭脂比往常添了些明媚。
頰邊紅暈也不知是妝紅還是羞紅。
他遂低下頭吻過去。
張文靜似想到了很多,又似什麼都沒想。
五年前策馬持劍奔來的少年身影,高塔上淩空一躍……往事一幕幕閃過,心跳得厲害,又不知是因當年還是因今昔。
那年枯塚裡他便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到今夜才終於可以肆意相擁。
鳳鞋掉落在地。
搖晃的帷帳被燭光映在牆上,許久,連紅燭也已熄滅……
“壞人……”
張文靜的聲音裡帶著嗚咽,像是在李瑕肩頭咬了一口。
“你讓我等了……五年……唔……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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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彩箋被帷帳掀動的風帶起,飄落在地上。
“題得相思字數行,起來桐葉滿紗窗。秋光欲雨棋聲瀉,粉帳不容花露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