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邊的風吹來,帶著灰味,他隻覺得痛快。
就該燒光蒙軍那些船隻。
但總的來說,這次跟著張玨打仗,許魁覺得憋得慌,先是丟了夏陽渡,又丟了合陽大營,連著合陽縣城也丟了……
許魁跟在張玨身邊沒親眼看到,不清楚死了多少人、有多大損失,但知道合陽縣很慘。
他當年在慶符縣時記住了一句話,“讓敵人向百姓揮刀,是從軍者的恥辱”,那是在馬湖江一戰張實戰敗後,他們守慶符縣時的信念。
這次,許魁認為張帥太冷酷無情了,放任蒙軍入境糟踐。
他更喜歡跟著郡王打仗,不論麵對何種情況,迎上去、破敵。
當然,郡王需要能獨當一麵的帥才,他許魁還不是,差得遠呢。
但無論如何,今日終於可以殺敵了。
心裡憋著的火氣也該殺一殺……
~~
劉埏看到對麵那宋軍將領的旗幟一直在陣前,便感受到了對方的激動心情,認為這該是個勇將。
沒想到,待到雙方開戰,宋軍竟是打得按部就班。
先是霹靂炮、箭雨的遠程對射,宋軍趁機將蒙軍的陣型打亂,便向他劉埏的大旗包圍過來。
便好比,劉埏預想的本該是兩支箭矢對碰,結果宋軍卻成了繩索,向他的箭矢捆了上來。
宋軍看起來烈烈威風,打得卻是呆仗。
而蒙軍本就是被圍點打援,失了先機,處在弱勢,宋軍又不肯賣破綻,越打越沒有勝勢。
漸漸的,劉埏已入宋軍包圍。
他後悔沒有在遇襲之初就撤退,隻能力戰突圍。
但力戰到了後來,劉埏又發現,竟是連突圍的機會都沒有了。
……
“將軍走啊!”
呼喊聲中,劉埏迎向了前方的一名宋兵,揮刀斬下,將對方斬翻在地。
下一刻,他身後的親兵也被殺倒,又有兩名宋兵撲上來,把劉埏按倒在地。
“拿下他!”許魅大喊道。
張玨需要這個活口,審出劉整的計劃或是利用其打亂劉整的心神。
又有宋兵搶上,去摁住劉埏。
劉埏卻還在掙紮,他脖子被一隻胳膊絞住,遂低頭去咬對方。打鬥中,那宋兵的手指捅進他的嘴裡,被他拚命咬住。
“啊!”
那宋兵大喊,奮力去掰劉埏的牙齒,手指幾乎要把他的臉皮捅破。
另一名宋兵猛砸劉埏的頭,要讓他鬆手。
又是一聲慘叫,劉埏咬斷了嘴裡的手指,猛地扭過頭,“噗”地吐出斷指與血。
混亂中他的一隻眼也被戳得鮮血直流,卻終於掙紮出來,揮刀亂砍,狀若瘋魔,周圍撲上來的幾個宋兵又被擊退。
許魁大怒,搶過一柄長矛,衝上前,見到一個破綻便一矛捅進劉埏的大腿。
“你還不就擒?!”
說的是“就擒”,不是“投降”。
劉埏又揮刀,逼退許魁,跌跌撞撞摔了幾步,摔進後麵趕上來救他的幾個親衛懷裡。
“蠢貨!你不配擒我!”
大旗下,已僅剩劉埏這幾人還在頑抗,不是為了給蒙古國儘忠,而是不甘。
他父親為何投降?也是不甘。
不甘與碌碌無能之輩為伍,不甘於得不到該有的高官厚?。
劉埏繼承了他父親的自負與傲慢,絕不會讓那些他看不起的廢物擒下他。
可惜,此時此刻,耳邊響起的還是那些呼喝……
“你父子不思為國儘忠,甘作蒙人走狗嗎?!”
“投降異族,你有臉見你的祖宗嗎?!”
“為你的蒙古主子殉節不成……”
劉埏忽然咧嘴笑了笑,啐出滿嘴的血。
這些人瞧不起他,可笑。
他劉家父子是主動投降蒙古的,不是怕死而降,而是不甘、不忿、憤怒。
本就是無國、隻有家的人,為哪個國儘忠?這些人什麼都不明白,隻會叨叨叨。
到處都是蠢材,宋國也好,蒙古也罷,全都是些不肯聽父親戰略的蠢材,一天到晚慣會叨叨叨……
劉埏提起刀,揪著自己的耳朵,一刀將它割了下來。
之後,血淋淋的手揪起另一隻耳朵,一刀割下。
周圍的宋軍都是一愣,包括許魁在內,都不再說話。
他們感覺到了劉埏的傲慢,那種不願聽人說話的孤傲。
劉埏終於感到了天地清靜下來。
他再次笑了笑,心裡念叨道:“父親,彆再聽那些蠢材的話了,放手施為,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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