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撐。
無非就是死戰而已。
這樣又苦苦守了兩日,到了十八日夜裡,茅乙兒累得倚在城樓上睡著,迷迷糊糊被人拍醒。
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的手腳竟已被綁了起來,一柄冰涼涼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
“你們……”
“將軍彆喊,喊了也沒用,人都被我們支開了,但我們也不想害你。”
“牛平?茅五?你們想做什麼?”
“我想與將軍說幾句……我們不如……降了吧?”
“哈?”
茅乙兒全沒想到麾下能出這等叛徒,已不知說甚才好。
“將軍,從金陡關撤回來的兄弟,有人已經投了蒙軍的董元帥,已說服了許多人投降,與我們也說了許多,很有道理。”
“不錯,潼關眼見就要守不住了,真要死在這裡嗎?我不怕死,但有甚用處呢?”
“茅五,你平日不是這般說的,你求我允你從軍時說過什麼忘了嗎?”茅乙兒道:“還有你牛平,你前兩日才救過我的命……”
“將軍啊,守不住了啊,這每日睜眼就等死的日子太難熬了。”
“將軍,蒙古國與宋國又有甚不同?不都是當兵吃餉種地,好死不如賴活著。”
“人家董元帥說了,我們降了,一樣是駐守城池,保境安民,給我們個個官升三轉,也當將軍,像那賽存孝,投了蒙古便當了元帥……”
“董元帥還說了,這些年降將是越來越多了,是大勢所趨……”
“將軍前幾年才討得婆娘不是嗎?娃才一歲,怎忍心死在潼關,獻城降了,去把家小接來……”
被勸了好一會之後,茅乙兒問道:“我要不答應呢?你們便殺了我?”
“我們也不想的,要麼提將軍的頭去開城門,要麼隨著將軍開城門,就這兩條路走……”
“好吧。”
茅乙兒為難了片刻,終是應道:“實話與你們說,張玨來不及再派援兵來了,我一直騙了你們。”
“我們就知道,果然是想騙我們賣命,將軍真願意投降?”
“潼關這兩麵圍著,幾萬大軍堵上來,不降我去死嗎?實話說,我早便想投了,恨沒有門路罷了。”茅乙兒說完,仿佛終於鬆了一口氣。
“真的?”
“真的。一邊是保命富貴,一邊是死,還有甚假的?”茅乙兒乾脆應了,問道:“城門的幾個守將你們說服沒有?”
“那還沒有。”
“我來,給我鬆綁吧。”
“那不行。”牛平道:“請將軍先下道軍令,把……”
“嘭!”
茅乙兒趁著他們鬆懈,已重重將額頭撞在牛平腦袋上。
那抵在他脖子上的單刀雖被移開了些,卻還是在他臉上劃得血淋淋。
牛平才被撞暈,茅乙兒已將茅五撲倒,用膝蓋死死抵住其喉嚨,硬生生壓得茅五臉色漲得青紫,拚命掙紮也掙紮不開。
茅乙兒顯然已怒極,目眥儘裂,下手狠辣。
兩個大漢也不知這般糾纏了多久,茅五那血絲密布的眼中漸漸沒了生氣。
“呃……”
牛平卻已在地上爬起,伸手去撿那掉落的單刀。
茅乙兒突然回身又撲倒他,用那被捆在一起的手捉住牛平的頭發,摁在地上猛磕。
“嘭!”
“將軍……饒了我吧……”
“嘭!”
“彆……將軍……外麵都是我們的人……都被我們說服了……饒了我吧……”
茅乙兒重重喘著粗氣,手裡不停。
“我守潼關……我守潼關……你要我學放胡虜進成都屠百姓的趙彥呐……可恥不可恥……可恥不可恥?!”
“嘭!”
茅乙兒終於是將牛平砸死在地上。
而城樓下腳步聲已響起,有兵士衝了進來。
茅乙兒想到那句“外麵都是我們的人”,回過頭去,眼中已滿是驚詫……
~~
一盞暗淡的油燈照著牢獄。
因傷昏迷了數日的劉整悠悠轉醒,眯著眼看去,也不知自己在哪。
他掙紮著從茅草鋪上起來,坐著想了半夜,忽然用儘力氣甩動著身上的鐵鏈、呼喊不已。
“來人!我要見李瑕……告訴他!我可以勸降我的兵馬,我答應了……”
過了許久許久,才看到有披著甲的兵士過來。
此時劉整已發完瘋,正在茅草上端坐著,又成了不慌不忙的樣子,道:“我要見李瑕。”
“你方才說,你想勸降你的兵馬,是嗎?”
“我要見李瑕。”劉整又道。
“郡王不會見你,但我已請示過,你若打算見你兒子和你的部下,可以讓他們來見你。”
劉整微有些訝異,問道:“讓我見垓兒?”
那兵士也不回答,淡淡掃了劉整一眼,安排人抬了擔架,帶著他出了牢獄上了馬車。
一直到天光大亮,劉整才被抬進一處營地。
他被安置在帳篷中,又等了好一會,見到有幾人被押起來。
“父親?”
劉整定眼一看,不可置信。
“這……垣……垣兒?這是哪?你怎會……怎會這般快被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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