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說明白了這些,希望我們在河南共事,能拋開成見,為國事儘心儘力。”
話都說到這裡了,董文忠自然隻能有一種回答,深深鞠了一躬,道:“願與丞相協力同心!”
“好,好!”伯顏攬住他,道:“來,我為你引見兩位大才,有他們的幫助,一定能攻破潼關。”
不多時,兩個深眼高鼻的回回人走了進來。
“來,阿老瓦丁、亦思馬因。大元新設了回回炮軍匠府,這兩位便是總管……”
伯顏的到來,讓董文忠原本有些動搖的心重新安定了下來。
至少他明白了一點……當大元皇帝準備討伐李瑕,是有十分清晰、且十分行之有效的戰略思路的。
這種層層包圍的壓迫感,讓他再次感受到了強大。
而將要身處於包圍圈的李瑕現在也許還沒發現這種危險,或者發現了也鞭長莫及。
畢竟,不是誰都能如伯顏丞相這般深謀善斷·
河湟之地群山綿延的一處山洞中。
“你們是否想過,唐皇與宋國決裂之後,就成了棋盤上一條岌岌可危的大龍?”
當被嚴雲雲執匕首架在脖子上,表現得仿佛看淡了生死的紅衣喇嘛忽然開口這般問了一句。
匕首按下的力道輕了一下。
紅衣喇嘛又道:“等到大元皇帝親率大軍南下,唐皇四麵受敵如何處置?”
“你一個出家人,也考慮這些?”
“憐憫眾生,欲求一個太平。”
“你是在考我?”
嚴雲雲擒下了對方占據著主動,根本不怕對方試探,遂又道:“取河套如何?取河套如斷蒙元一臂,使忽必烈對西域、吐蕃再無法施加影響。”
紅衣喇嘛緩緩點頭,道:“原來,唐國沒有坐以待斃。”
嚴雲雲每日都是與李瑕、韓承緒、韓祈安議論國事,對李瑕想要打河套的心思最為了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繼續試探道:“到時,恰那多吉眼看吐蕃與蒙元已被遠遠隔開,可還會為忽必烈效力啊?”
“你們不該寄望於說服恰那多吉。”紅衣喇嘛問道:“改穿蒙服、娶蒙古公主為妻、早早被放回薩迦的恰那多吉更被信任,還是一直被留在中原的八思巴更被信任?”
嚴雲雲與郝修陽對視了一眼,收了匕首。
紅衣喇嘛保住了性命,又道:“幾位施主不如帶貧僧往長安與唐皇一晤?”
“你是八思巴?”
紅衣喇嘛看了一眼嚴雲雲手裡的匕首,含笑道:“小僧可以是。”
“何謂可以是?”
“八思巴十歲離開吐蕃,有幾個蕃人見過?施主帶小僧回長安,會晤過了唐皇陛下,小僧可走茶馬道入吐蕃,招撫蕃民。”
“有用?”
“比真的八思巴還有用。”
郝修陽大失所望,道:“這便是你們佛門的得道高僧?打了許多機鋒,因一把匕首便屈服了?”
“道長著相了。往昔,長春真人不遠萬裡龍馬相會,前代班智達不遠萬裡赴涼州會盟,為的又豈是修行?而是世俗。”
紅衣喇嘛顯得愈發慈悲,閉上眼,道:“何謂世俗?芸芸眾生。”
“你信他嗎?”
“不信。”嚴雲雲淡淡道。
天已大亮,她正倚著石壁,望著天色,麵露沉思。
西北的雲很少,空氣稀薄而乾淨,能望到極遠的地方,比如遠處的祁連山頂上的積雪。
這種明淨的光線中,思路似乎也清晰起來。
“我覺得,我們擒下的這個人就是八思巴。”
“那他何必不承認、卻說自己‘可以是’?”
“為了……”嚴雲雲沉吟一會,問道:“為了保密?”
“保密?”
“道長就不好奇元軍中那個披狐裘的年輕人是誰嗎?”
“不好奇。”
“我卻很好奇。一定是一個身份比國師還高的人,才值得他這樣保密。”
“依老道看來,可以回去了。”郝修陽雙臂環抱在身上,顯得有些怕冷,鼻子也被山風吹得通紅,又道:“不論那喇嘛是不是八思巴,總歸是個重要人物,這一趟你已立了功。”
“我做事,不是為了立功。”嚴雲雲忽然打斷道,語氣頗不客氣,“我做事是為陛下考慮,且最討厭一心隻想著自己功勞的人。”
也就是郝修陽,還能灑脫地擺擺手,歎道:“那也該回去。乾糧已無,回了大唐境內,為後麵趕來的兵馬遞消息,豈非好過你帶著這點人在此處挨餓受凍。”
“不,我們不回去。”
嚴雲雲有了決定,忽然轉身重新走回山洞,一把掀起被綁在那卻還在打坐的紅衣喇嘛。
“你說你願意為吾皇效力對吧?你說亭子裡那個披狐裘的年輕人是八思巴對吧?好,那幫我去殺了那個八思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