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城中捕獲了一批蒙元餘孽,其中有人說,他見過十一郎。」
「沒有!」
張弘慶嚇得後退了一步,額頭上甚至冒出了冷汗,道:「害董家的是張弘範,與我無關,你休想冤枉我!」
「這裡是大唐,冤枉與否我說了不算。」董文用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布包放在案上,道:「證據說了算。」
張弘慶看著那物件,愈發不安。
「這裡麵是那人的供詞,還有他見你時從你身上偷的香囊、買通你的仆役之後留下的證據、以及你透露的消息。」
「董文用!你想害我張家?!」
「這裡是大唐。」董文用又重複了這句話,道:「陛下不喜歡內鬥,我不敢害你張家。」
張弘慶搖頭,道:「不敢還是不想?」
董文用道:「我不打算揭發你,以免讓人覺得我挾私報複。這份證據便留給你了,勸你自己拿著它向陛下請罪。但你若覺得自己能瞞得住,銷毀了它亦無妨,我隻當不知此事。」
張弘慶有些茫然,道:「你有這麼好心?以為我會信你嗎?」
「不信我,你便去向陛下請罪便是。」「那人呢?」
「死了。」董文用背過身道。
他閉上眼緩了一息工夫,又道:「今日之後,我與你張家的恩怨就此了結。」
說罷,他徑直向外走去。腳步聲再次在樓梯上響起。
張弘慶拿起了案上的小布包,喃喃道:「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好心?」
他隱隱已猜到了董文用的心思。
可心裡卻難免浮起一絲僥幸。
董文用走下城樓,回過頭看了一眼,有些釋然地長出了一口氣。
張弘範之死,不足以完全消彌他對張家的怨氣。但另一方麵出於對李瑕的敬畏,又使他不敢與張家內鬥。那是否再尋張家報仇便成了他的心結。
今日,算是將問題拋給了張弘慶,往後是福是禍皆由張弘慶自己選,他董文用不打算再與此有所牽連。
好好的開國功臣,豈能再因這些恩怨毀了前途?董文用念頭通達起來抬眼看去,隻覺天高雲闊。
他笑了笑,喃喃自語道:「忽必烈,我很快就要到燕京找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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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移相哥終於從西大營撤回了北大營。
與北麵的兵馬彙合,使得他從匆匆撤離的狠狽中恢複了過來,可以組織兵力抵禦唐軍的進攻。
而唐軍不願太過逼近元軍營地以免出現太大的傷亡,也放緩了攻勢。
移相哥才鬆一口氣,便有怯薛匆匆趕來。「大王,大汗派人來了
待聽
得忽必烈的命令是讓自己撤兵,移相哥心情愈發複雜。
一方麵慶幸找到了今日戰敗的借口,不需要再承擔太大的罪責;另一方麵又為大蒙古國如今陷入被動的戰局深深憂慮。
不過,既然忽必烈都讓他撤兵了,他也不再逞強,等到傍晚唐軍收兵之後,立即便安排連夜撤兵。
他知道這一戰傳出去,世人隻會說李瑕一現身便把他嚇離了保州,但也沒辦法了。
夜色中,移相哥最後看了一眼保州城,隻見城頭上火光通明。
現在這座城池已是固若金湯。
「我還會再來的。」移相哥安慰自己道:「蒙古鐵騎將再次揮師南下。
保州城。
敬鉉、趙複、靖節等人站在那,看著張柔有些吃力地翻身下馬,有心想上前扶,卻已不再適合上前。
他們都穿著一身官服,與彆的臣子們站在一起,看向張柔的眼神皆有些慚愧。
反而是張柔顯得更豁達些,也不避嫌,走上前指著他們,大笑道:「昔日諸公不肯仕蒙古,如今終遇聖朝明主總算願意入仕了,可喜可賀,好好好。」
敬鉉連忙拱手,道:「多謝大帥這數十年來的庇護。」
「當做的,當做的,當為中原留些文人。」敬鉉低聲道:「大帥不生我等的氣便好。」
張柔顯得十分大氣,哈哈大笑道:「往後同殿為臣,共治中原大好河山,何來生氣之說?」
周圍眾臣看了,不由都佩服張柔的胸懷、眼界。還有人則想道,雖說張家歸順得晚了些,但有雄倨河北多年的實力,又有這般家主,肯賣力為陛下打天下,往後顯然還要水漲船高。
事實上,張柔自己也是如此想的。
他今年七十八歲,有的老者在這個年紀走路都費勁。他卻是在歸附之後,從白洋澱到太行山,乘船、騎馬、登山,不辭辛勞,比誰都賣力究其原因,除了對李瑕的忠心,自然也是因心中有一份大期待。
是夜,張柔回到府中,坐在大堂上看了諸子一眼,開口便道:「我想要請命,隨軍出征燕京.
「父親。」張弘略連忙勸道:「父親年事已高,何必再如此辛勞?」
「住口。」張柔道:「我親自修築的新城,豈能不去?你等哪個敢阻攔為父立功,我便打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