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先趕回了南陽,之後再隨快馬來的,這一路風塵仆仆,他那漂亮的胡子已經亂糟糟揪在一起,失了原本風度翩翩的模樣。
翁應龍一見他的模樣便訝道:「黃公,這是?」
「為國奔勞,顧不得這些了。」黃公紹擺著手,道:「我有重要消息要報呂元帥。」
「進去說吧。」
若說翁應龍是從利益得失的角度說服呂文煥,黃公紹則是從戰局分析著手。
他一進帳,便請呂文煥拿出地圖來。
「元帥請看,在我離開元軍大營時,其主帥伯顏已經駐紮在中牟城。」
「離鄭州已經很近了。」
「不錯,算時間,元軍已經抵達鄭州城下,此時正在全力攻城。」黃公紹道,「而唐軍已沒有大將守鄭州城,官職最的是其負責輜重的陸秀夫,兵力在一萬人以下,其餘全是民夫。」
「張玨呢?」
「被伯顏虛晃一槍引到山東境內了,如今隻怕還在攻開封。」
呂文煥心中隱隱生出些疑惑,問道:「鄭州城屯積了很多糧草?」
「不少。供應張玨部的糧草都屯積在鄭州。」黃公紹道:「但元帥可知何處更多?」他點了點地圖的洛陽。
「供應唐軍北路的糧草則全是從水路到洛陽,再由孟津渡北上。而隨著伯顏攻打鄭州,已有不少唐軍從洛陽去支援鄭州了。」
聽到這裡,呂文煥忘了方才心中隱隱生起的想要了解的事,轉而問道:「消息可靠麼?」
「伯顏的探馬打探到的,元帥隻需要派探馬往洛陽一探便知。」
呂文煥原本沒打算攻城,因此不知洛陽原有多少守軍。但帳中眾人都很清楚,唐軍守軍的人數必不會多。
兩日後,探馬歸來,彙報了洛陽附近的大概情況。呂文煥深思良久,終於決定出兵。
他第一步要攻占嵩州,然後據嵩州而攻洛陽。
且要快,以免伯顏擊敗了陸秀夫,鄭州的唐
軍撤回洛陽。
鄭州城外,戰事已持續了三日。
陸秀夫已經接應了從中牟回來的兵馬與民夫,卻在退回鄭州城的路上被元軍包圍了但鄭州城外的地形確實給了他不少助力。
從豫湖向西北退,一路上先是龍子湖,後是龍湖,且周圍都是水澤。唐軍就這樣沿水而行,邊戰邊退。
而到了龍湖,就已到了鄭州城北。
這一帶也叫圃田澤,是先秦天下九澤之一,《詩經·鄭風》中的「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寫的便是此處。
元軍一時難以擊敗他們於是堵截了從龍湖到鄭州城的道路……看著這種情形,範學義深感慚愧與憂慮。
他認為陸相公是為了接應自己而被堵在鄭州城外,而城中再無***大將坐鎮,隻怕難以防禦。
但當他將這種憂慮說與陸秀夫聽時,陸秀夫卻隻是搖了搖頭。「無妨,我本也不擅長指揮打仗,而且這個地形不錯。」
「老師,學生不是很明白。」
「自己想想。」
陸秀夫在學生麵前顯得不像平時那樣莊重,疲憊地揮了揮手獨自走到一邊望著遠處的營火。
這是在夜裡,他們剛結束了一整日的廝殺,累得恨不能在這泥地裡倒下就睡。陸秀夫知道自己要熬到極限了。
他甚至還在心裡想勸伯顏幾句,「你退了吧,你還能回草原,而我們漢人絕不會放棄中原……你就認輸吧。」
就這樣又苦熬了一日一夜,到了下一個清晨,正在攻擊他們的元軍忽然歡呼了起來。
「攻下鄭州了!」「攻下鄭州了……」
陸秀夫一驚,睜大了眼便愣在那兒。「陸相公?」
「陸相公!」
「快,扶陸相公到後麵……」
「攻下鄭州了!」
元軍的歡呼聲中,伯顏無奈地閉上了眼。
他已經得到了探馬的消息,張玨的兵馬已經從四麵八方圍過來了。但伯顏還是打算試試能否在退兵之前殺敗陸秀夫。
他一邊做著迎擊張玨的準備,另一邊卻命令阿裡海牙散布假消息,摧毀陸秀夫的軍心。
「丞相!」
忽然又有騎兵狂奔過來,大聲報信道:「唐軍來了!」大地已經有了隱隱的震動。
其後,阿裡海牙的捷報還沒傳過來,而張玨的大旗已經在天地交界處出現了。
「迎戰!」伯顏下令道。
元軍中號角聲大作,原本列在後方的騎兵早已轉身,向奔來的唐軍迎了過去。伯顏也下了望車,親自翻身上馬。
從看張玨來得這麼快,他便能猜到自己被對方將計就計了。
他畢竟是伯顏,敢來攻鄭州,便考慮過張玨有及時回防的可能,早有準備退路。但這一退,大元會失去最後的反擊機會。
一切的戰略都已用儘,事到如今還能否為國事再爭一爭,就隻能靠最後的力氣與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