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
王爚攤開地圖。
滿是皺紋的手背與泛黃的圖紙都透露出經曆歲月的滄桑感。
卷軸攤開到儘頭,寫意的線條勾勒出的是大宋的半壁江山。
“叛軍離臨安太近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平章公是說‘出擊’?可……何來兵馬?”
“我已奏請太後,招募忠義,命天下領兵馬勤王,共圖興複。”王爚頗顯康慨,道,“王詔不日便能傳達各州縣。”
“何人可為統帥?”
“唯有張世傑可堪一戰。”
王爚說著,開始指點起地圖。
“叛軍不熟悉江南地勢,且江南水路眾多,不利於騎兵通行。故而,叛軍主力必以降兵為先鋒,順運河而下攻臨安。我有意命張世傑於焦山築壘……”
“平章公,恕我直言,張世傑乃降臣、北人。”
“那又如何?觀今日之大宋,可還能找到一個統帥堪比張世傑?他至少比朝堂的眾臣忠義!”
“我知他能戰,信他忠義。然而他如何服眾?任帥而不能使諸將同心協力,戰如何勝?”
王爚雖垂垂老矣,卻有力排眾議的決心。
他突然拔高了音量,道:“那便以一丞相督軍,閫帥江防,以護諸將。”
堂上眾人一靜。
兩個丞相之中,陳宜中已經回鄉了,但王爚不提,大家也隻能假作不知,就當是陳宜中不願去督戰。
於是都看向了留夢炎。
留夢炎一直沒參與到討論中,正在撚須思考,感到眾人的目光看來,搖了搖頭。
“賈似道率軍出戰,大敗。今再出擊,隻怕不妥。”
“那依右相之意,坐等亡國不成?”
留夢炎道:“我不過是略抒己見,軍務還需平章公作主。”
他不在乎王爚怎麼安排軍務,總之表了態,不會到前線去督軍。
王爚明白留夢炎的意思,遂暫不商定以丞相督軍之事,先談如何募兵勤王……
留夢炎就沒在聽。
在他看來,找到那一隻貓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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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
“這是什麼?”
李瑕從張文靜手中接過一封信,打開看了一眼,依舊沒太看懂。
“閻容與趙衿讓胡真打聽她們交由賈似道養的貓如何了。胡真不敢動用輿情司的探子辦事,隻問了薑飯,得知張家原先在臨安也有細作,便央沉開寫了封信送過去。沉開不敢瞞著,讓他夫人當閒談時與我提了一句,我覺得還是告訴陛下為好。”
“一點小事,繞複雜了。”
“原本是小事,不過留夢炎給了趙宋的機密軍情,事情便不同了。”
“降臣真多啊。”
其實這段時日以來,見到越來越多的宋國官員投順過來,攜城而降、出賣情報、招降親朋……李瑕是感到心驚的。
他常常在想,如今是他南征,但倘若是忽必烈呢?
宋廷也是這樣被摧枯拉朽嗎?
軟骨頭的先降,最後剩下的反而是那些有所堅持的人。
他一直在試圖以法規來篩選,希望能拉攏那些正直且有才能之人,並摒除奸佞的小人。
雖然他也相信大部分人是能夠被環境改變的,多數官員在好的製度與監督之下能成為好官。
隻是宋朝廷轟然倒塌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比他預想之中還快了許多。
他需要儘快考慮好如何全盤接收宋廷的一切,包括好的、壞的……
想到這裡,李瑕放下了手中的留夢炎的信紙,轉身到了桉前,鋪開筆墨開始寫信。
他打算問一個人,接收江南時那些良莠不齊的官員如何分辯?
如何知道宋臣們歸順時怎麼想?頑抗時怎麼想?該以怎樣的辦法能夠保證新王朝不被江南的積弊所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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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的這人要想非常了解現在那些宋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