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要多嘗試些才行,這荒野處,有蟲子吃其實也是件幸事。”他大笑著坐下,將木簽拔出,然後一口一口嘎嘣脆的吃起來。
其他人看了,也三三兩兩笑起來,隨聲應和著,說著行商途中的趣事。他們當中,大多是3040歲左右的壯年,少數幾位算賬和辨貨的年紀大些,大概5060歲。
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多為耐臟的皂灰色,頭發有的紮起,插著簪子,也有的散開,簡單的披在肩頭,隻有粗略的發帶收束。
聽他們自己說,其老家也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許多都是在商隊乾了近十年以上的老人。有的乾脆一家幾口人都在商隊中,男的趕車拉貨,女的負責叫賣清點,四處奔走。
“雖然辛苦了些,但還算是不錯的營生。再過幾年跑不動了,估計就回老家蓋個房子養老,抱抱孫子。”一位大嬸是如此說的。
洛蘭希爾抱著膝蓋,坐在火旁,將水倒入瓷杯中,蓋上蓋子放在火邊烘烤,然後看著大家時不時的交談,一旁偶爾傳來囚牛和馬匹的叫聲,在野外傳出老遠。
待餅熱乎後,她用荷葉包著拿起,小口的吃起來,偶爾還喝點水潤下喉嚨,以防哽著。
餅中夾著些鹹肉沫,在餓了快一天後,吃起來格外香。肉沫中的鹽味似乎特彆下飯,其中沾染的那點油渣,混合著烤的鬆軟的饢餅,吃在嘴中,有種特彆的滿足和暢快。
不知不覺中,少女便吃完了一個饢餅。看了看空下來的手心,感受了下腹中的歡喜,她決定再去烤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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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隊伍圍好車隊,然後坐在火堆旁繼續閒聊起來,而一旁則有部分人先去睡覺了,他們之後會起來守下半夜。
十幾人坐在火堆旁談天說地,講著最近聽說的一些新鮮事。
“據州城裡的府報說,幾個月前六龍之司精銳儘出,奔赴各道各州,召集當地天下各派,鎮壓妖邪。如此之後,我們行走各地也會安穩幾分。”
“不過天下一百三十四洲,即便六龍各司皆是精英,分到各地恐怕也隻是少數幾人,還是得依仗各地大派的配合協助。”
“我們這刈雷七洲內最出名的幾大派,彼此之間向來矛盾不少,想讓他們通力合作,估計還是有些困難。”
“哦,七洲內有哪幾大派呢。”於百仇好奇的問起來,他也想幫洛蘭希爾對比謀劃下。
“這個本地人應該都很熟悉,最大的是‘赤仙教’、‘玄衣宮’、‘銀苗寨’這三家,小的也有些名氣的則是‘竹山院’‘湖米幫’‘蠻山洞’‘黃酒廟’這幾家。”
“其中較大的這三家不光是在閔洲,它們在刈雷七洲內各地,也都有分支分堂,還掌握著少許桃源福地,其中產出的仙家材料也被他們把持。”
“赤仙教、銀苗寨這兩個你們估計也寨子裡也聽過,玄衣宮的話,或許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玄衣宮出自上古時的有辛國,當時的國君派春官之長,登黃海之山,祭五德之廟,叩拜七凰應天真焰府君,最後請得玄鳥鸑鷟降世。”
“作為黑德之鳳,玄鳥調動山河龍脈,將刈雷七洲的毒蟲沼澤儘除,化作肥沃宜人之地。此後有辛國大興,舉國上下皆奉玄鳥為尊,列為國祭。而玄衣宮,便是當年聽奉玄鳥之祭司、大巫的後裔。”
“他們這一派,擅長調引風水龍脈,精通刑律,手段剛直,門中弟子不少在朝中擔任秋官,主導刑法,監察各司。”
“在民間,或許‘赤仙教’‘銀苗寨’知者眾多,但在朝中,‘玄衣宮’則頗有名氣。而要不是他們,估計大家問起刈雷七洲來,想到的隻有荒蕪、毒蟲,沼澤,偏僻,這幾個詞。”
之後幾人又說起一些其他事情,如最近各行貨物的價格漲跌,氣候變化之類的。而洛蘭希爾倒是對‘玄衣宮’稍稍感興趣起來。
聽剛才大家所述,‘玄衣宮’應該是五德之一,玄鳥的嫡傳。但和其他四德不同的是,玄鳥這一脈,並沒有發揚光大,支脈眾多。而僅僅隻有‘玄衣宮’堪堪流傳下來。
要知道這些天裡,她聽於百仇和白藻講解外麵的世界,其他四德的分支,可是繁盛無比,在三十六上門中,占據大半。而‘玄衣宮’連三十六上門都不是,隻能依托於金雀花王朝,才得以傳承下來。
“蘭小姐有想好去哪裡嗎?”見這位少女發呆,於百仇也轉頭過來問道。
“還沒想好。”
她有點怕蟲子,不想去赤仙教。銀苗寨比較封閉,一般隻收親族,不招外人。玄衣宮聽著有點壓抑,她也不想去做法官刑警之類的工作。
果然還是得找個悠閒的門派,最好是主營種田修身的,能摸摸魚就好了。少女心中不知為何,冒出這樣的想法。
“果然有誌氣,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嫡女。”於百仇聽後,則是另一番想法。
在他看來,這位大小姐根本看不上小小的玄衣宮,要去也必然是地處仙家洞天中的三十六上門。
這麼看來,還是他眼界狹窄了,老是把目光放在刈雷七洲內。想想也是,以這位少女的天資,去哪家不是核心嫡傳呢,或許要不了幾年,就會成為一派之長,執掌山門,震驚天下。
距那次天地驚變後,已過去六年。而目前根據各個州府的風聲,當今天下頂尖的一批高手,也才隱隱登上七層天梯。而其人數,最多也不過十來位。
這個數字聽著似乎很多,但要知道,金雀花王朝內有著近10億子民,天下王土自北海寒濱,到南方白冰之海,延綿一百多洲。在天地驚變之前,登上九層天梯的上仙約有五十多位。
在如此龐大的基數下,依靠著名門大派豐厚無比的資源底蘊,才捧出這十幾人,已是極限。而如今塵埃還未落定,所以競爭依然還在繼續。
夜漸漸深了,商隊中的各人逐漸回到帳篷睡覺。洛蘭希爾也躺在一個小巧的帳篷內,睡在柔和的淺灰色毛毯上,慢慢進入夢鄉。
時間無聲流逝,到了半夜時,漆黑的帳篷內又泛起微微的光華。少女的額頭上,太陽和月亮的團隱隱滅滅,此起彼伏,而少女的發絲隨之顏色變幻,宛若流光。
這樣隱秘的爭鬥,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才逐漸結束。而隨著其結束,洛蘭希爾的發絲也恢複成黑色。
於此同時,她在沉睡中又開始經曆一個悠長無比的夢。夢中的那個少女穿著一身石榴紅的長裙,行走在山野間,偶爾回頭,露出安寧祥和的笑容。
這位少女手中持著一串成熟的漿果,身後是一片片金色的麥穗原野,豐饒的波浪一直蜿蜒到無窮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