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洛蘭。”傑蘭恩帶著些許遲疑說出這個名字。
雖然此刻心中滿是對剛才丟人行徑的後悔,但臨到說出這個名字時,他又帶著諸多不可思議,彷佛眼前的一切不過虛幻一般。
那年他以自身在帝國內絕高的身份,讓不少人去查找這位少女的下落,始終沒有結果,而如今卻……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種驚喜實在讓人難以置信,以至於傑蘭恩都警覺起來,擔憂這是某種強大的幻術或者迷惑的能力。
作為帝國的頂層貴族,他可是專門被教育過,對這種秘術的防範,而自身甚至還專門佩戴了對抗和抵禦的超凡飾品。
隻不過,幻術的效果真的能有如此真實嗎,那澹澹熒光下清晰可見的發絲,還有那在微風中不時卷動的裙擺,其中有的拂過樹乾表麵,帶起少許葉子,甚至還有絲線為粗糙的樹皮輕微拉扯,這些種種即便是幻術也無法做到。
站在淹沒小腿的湖水中,傑蘭恩呆呆的看著那樹上坐著的人兒,久久不動,似乎是怔住一般,直到洛蘭希爾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撩起風中淩亂的發絲,這才主動開口,打破寂靜。
“傑蘭恩學長也是晚上出來散步嗎?”
“散步,對,散步,剛才太沉迷這湖邊的景色……呃。”
傑蘭恩想為自己找著解釋剛才行為的借口,但說到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因為那樣拙劣的借口彷佛在侮辱對麵這位聰慧的女孩。
看著他這副模樣,洛蘭希爾終於忍不住,發出輕快的笑聲,而這也終於讓傑蘭恩從那尷尬的場景中解脫出來。
他抬起腳,在淤泥中一步一步走到岸邊,然後向前幾步,來到洛蘭希爾身前不遠處的樹下。
“洛蘭這些年去哪裡了呢,我一直沒有聽到你的消息。”看著這位容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女孩,傑蘭恩詢問,心中之前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平複下來,一種澹澹的喜悅慢慢將身心充盈。
真好,她還活著,還是如此美麗,不曾褪色。
在經曆諸多變故和人生的無常後,傑蘭恩見到洛蘭希爾,隻感到人生中一種難以覺察的慶幸,彷佛少年時的那個自己沒用完全死去,依然有部分延續了下來。
“我回到家鄉,那是個偏僻的地方,然後又去了很遙遠的東方,輾轉了很多地方,後來才終於回到西大陸。”洛蘭希爾說著這些年的經曆。
“東方嗎,噢也是,你應該有東方的血脈吧。”看著少女那柔順的黑色發絲,傑蘭恩摸著頭發,想起以前學校時的傳聞。
洛蘭會不會是東方落難的大小姐呢,當時有不少學生如此猜測著,現在想來,或許真有幾分真實。
“血脈之類的不太清楚,不過我確實和東方有很多淵源。”洛蘭希爾搖搖頭,但也沒完全否認。
“傑蘭恩學長這些年呢,又是怎樣度過的呢?”
“我?我啊……”傑蘭恩歎然一聲,隨後又振作起來,似乎是不想在這位少女身前表現的太過頹廢。
“我被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培養,也被很多人所期待,大家信賴和追隨著我。本來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直到現在,我逐漸發現,我恐怕永遠無法成為,過去大家所期待的模樣。”
“世界變了,很多東西都變了,不再理所當然,也不再順理成章,或許等到老去時回憶,這一生中最光輝奪目的時刻便是在埃梅納斯的校園時光。”他的聲音逐漸悵然失落,甚至在這位夢寐以求的女孩前,有了幾分過去不曾有的自相懺愧。
看著這位曾經那麼驕傲和自信的男人,如今失落茫然的模樣,洛蘭希爾感概時光的無情,事實變幻莫測。
“是這樣嗎,但也沒有關係。”洛蘭希爾輕聲安慰。
“順著過往的期待一直走下去確實不錯,但如今改變了方向,也並不意味著就很壞。”
“傑蘭恩學長其實很向往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吧,不被身份所拘束,任性而暢快的人生。”
“是,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做。”傑蘭恩搖搖頭,他背靠在樹乾上,看著前方的湖麵。
“他們將信任和生命托付給我,而我也不能和膽小鬼一般自私的逃走,那樣既不會有自由,也不會有快樂。”他早就不再是單單的一個人了,作為獅鷲家族的長子,無論是出於自願或者被迫,一些聯係和誓約已經牢牢建立。
“嗯……”洛蘭希爾微微點頭,然後抬起頭來,兩人看著泛著漣漪的湖水,安靜下來。
傑蘭恩其實有甚多問題想問洛蘭希爾,她如今在那裡居住,是否結婚,有什麼愛好,喜歡什麼東西,但是想到如今自己不再光輝的身份,和受限的自由,哪怕問了,也無法做出什麼許諾,哪裡還有資格,和過去般打擾和追求她呢。
於是話語在嘴邊轉了好幾圈,始終無法開口。
輕微的響聲在身後的樹林間傳來,待傑蘭恩回頭時,才發現這位女孩已經從樹上輕靈的躍了下來。
樹下的落葉發生微弱的形變,白色的衣裙在氣流中緩緩落下,那輕微的聲響讓人讓人不得猜測這位少女是有多麼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