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占據大義名分,先擁簇昭龍皇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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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之北的龍崖山上,一位位騎著赤鱗巨龍的騎士整裝待發,隨後,一隻為首的巨龍躍下龍崖,振翅於浮雲之上,緊接著,一隻隻巨龍跟隨其後,數百位駕馭巨龍的赤雀龍騎向著赤紅落日的霞天飛去,直到成為一個個渺小的黑點,再也看之不到。
風聲呼呼,寬大而緋紅的巾袍飄舞,發出烈烈聲響,不時的拂過那抱在身前的受傷郡主。
許久之後,這位郡主才恢複些許血色,再度醒來。
“我這是,在哪?”她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那身著金鱗鎧甲的將軍。
“我等正帶著郡主離開洛京,前往北府山。”
北府山是王朝內九大巨城之一,位於王朝北方的荒草原野上,那裡是草原上少有的水草肥沃之地,也是鎮守王朝北方的重鎮,其中有著精銳的邊軍駐守,而出了北府山,就是塞外十一洲,多為異族聚集地,如今也是歸屬於王朝治下。隻不過那塞外十一洲不像中原,人口眾多平安穩定,許多地方仍為妖魔龍獸占據,環境險惡。
出於對異族和妖獸的防患,北府山常年駐紮有超過三十萬大軍,是王朝內軍力最盛的重鎮,曆代將軍都是天子親命,忠誠無比。
“去北府山?”蕭語冰下意識的感覺有些陌生,她當然更希望是去東邊,和父親懷南王碰麵。
“是的,我等需要將天子的鳳火詔書傳達給北府山。”
“可是……”蕭語冰一時有些反應不及,但很快又閉上嘴巴。
是啊,這個時候如果去找父王,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吧,父親和戴王相爭多年,不可能因為天子的詔書,就放棄如今的一切,勢必無視甚至篡改詔書,以讓自己登位。
自己該怎麼辦呢,遵從皇帝爺爺的遺命,還是投向自己的生父,不惜違背詔書。
好在如今也用不著她來做選擇,既然這些赤雀龍騎將自己從洛京帶出,肯定也是為了讓她證實鳳火詔書的真實吧。
但自己既然詔書已失,又怎麼說服那些邊關大將,而且即便說服了,又有何用,告訴他們原地解散嗎,恐怕這隻會更讓人悲傷吧。
至此,蕭語冰在寒風中再次閉上眼睛,無奈無法。
相比這位陷入迷茫的郡主,攜帶她飛在雲海上這些赤雀龍騎倒是沒有什麼遲疑和迷惑,有的僅是那執行使命的豪情和豁達。
“此去經年,恐怕是再也不能返回洛京了。”這位赤雀龍將在風中感概。
王朝終將謝幕,不過騎在巨龍上的這些人並沒有悲傷,而是唱起了古老的詩瑤。
“孑孑火翎,在氓之南。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赤旟,在洛之都。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炎旌,在陌之城。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
(孑(jié)孑:旗幟高舉的樣子,彼姝者子:那忠誠的賢士良將)
遙遠的過去,赤鳳傳承下的四國戰士,架著千乘戰車,舉著高高飄揚的火紅旌旗,行走在大道上,意氣風發。
火紅的流蘇和絲穗,那插著赤翎的旗幟在大地上連成一片,浩浩蕩蕩,跨州連郡,漫無邊際的軍士們,正是唱著這首古老的歌謠,一步步開拓山野,擊敗一個個盤踞各地的異族,掃除一處處邪淫血祭,最後終於使得天下歸一。
如今,即便王朝落幕,那歌謠中的豪邁依然不減,反而有種興至於此的豁達和坦然。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不落的王朝,終有一天,一切都將為之逝去,那麼就以這歌聲來為它挽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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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城中,一片肅然,城門緊閉,街上滿是巡邏的紅鱗戟衛和據龍軍,天空中,一盞盞火紅的明燈順著夜風緩緩飄起,虯龍著的遊龍戰車來回巡邏。
是誰都覺察出洛京中的劇變,但如今也極少有人真正知道如今王朝中樞的情況。
祥雲殿內。
白玉凋刻的石柱下,一位位身著銀鱗鎧甲的軍士持盾而守,和衝進來的據龍金甲軍戰鬥,大殿內外倒滿了屍體,皇宮中殺聲一片,四處倒是奔走逃跑的聲音。
不過這些宮女近侍再如何哀嚎逃逸也是徒勞,如今皇宮的大門早已被嚴加封鎖,天空上也有駕馭虯龍的戰車龍騎巡遊,防止有人走脫。
“昭月皇後陛下,其實您早就知道真相了吧,前日之因,今日之果。”
李靖方和幾位將軍站在大殿入門處,看著那一位位侍衛保護中的皇後陛下,相比衰老近亡的天子,這位皇後雖也年邁,但依然保持著往日的清明和沉穩,沒有和身旁的那些公主宮女一般尖叫失態。
聽到這幾位大臣的話,皇後哪還不知他們突然反叛的原因,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後才緩緩睜眼,看向大殿撕殺戰場後的那幾位大臣和將軍。
“他終於想開了嗎……這些年來,我還以為他至死也不肯回頭呢。”
“如今……也好……”這位皇後眼神中似乎有著諸多情緒,但最後也隻化為一聲歎息。
“你們讓開吧。”
“可是,陛下!”皇後前的宮衛驚訝不已。
“我知道他們是來殺我的,我也知道讓你們讓開的後果。”
“正如他們所言,前日之因,今日之果,一切都成定數。”皇後搖搖頭,然後自己向前緩緩走去。
大殿中撕殺的場景慢慢停了下來,眾人看著這位滿頭銀絲的皇後陛下一步步走向敵陣,而對麵幾位大臣也一臉默然。
雖然皇後已然認罪,但在場眾人也不想沾上這弑後之名,不久之後,一杯毒酒,一尺白綾置於這位皇後身前。
端起那碧綠的毒酒,這位皇後再次對著大殿外的逐漸紫紅的晚霞天空躬身行禮,隨後一口飲儘,緩緩的跪坐在地上。
隨後,一口黑紫的毒血嘔出,浸染那赤翎金繡的鳳鳥華服,這位德高望重曾經深受尊敬的皇後也在此逝去。
大殿內外,一眾將士大臣為其彎身行禮,隨後將其身軀蓋上白幔,緩緩抬起。
哀歌四起,天下素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