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很安靜。
隻有祖峰粗重的仿佛化不開的呼吸聲。
他在深呼吸,以平複情緒。
眼眶發澀,思索劇情。
這劇本,有點牛逼。
多少年,他沒見過華夏有這種直白的電影劇本了。
沒有小知識分子的狹隘和局限,大大方方的二戰受害者視角敘事。
描述殘忍。
敘事覺醒。
尤其是看到敵寇拆解禮義仁智信的時候,祖峰差點嘔出來。
這編劇寫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太鬼子了。
那偽善的描述,和前期所有線頭捋出來後完美結合,一個字,絕!
崔新琴隨時關注著二人,但是沒說話,其實最早在看劇本的時候,崔新琴就代入過祖峰。
作為明星班的一員,祖峰有其獨特氣質,考北電他考了三次。
第三次的時候,也正是因為報考時候的真誠,崔新琴才破格錄取了祖峰,可謂是力排眾議。
而現在,當曹忠真的和祖峰麵對麵坐在一起的時候,崔新琴反倒不敢出聲。
恐驚劇中人。
崔新琴對於自己學生的選擇,幾乎從不參與,隻是默默支持。
對祖峰,她卻總覺的有虧欠,也有遺憾。
明星班的“祖老大”,是團支書,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但當同班同學已經開始在娛樂圈大放異彩的時候,他卻隻能在學校三點一線,給學生備課,沒有機會。
崔新琴有的時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害了他,讓他進入了北電。
還好有點安慰的是,他娶了個好媳婦,還是謀女郎出身。
出演了《活著》。
老婆處於上位,當老師的知道祖峰的苦,他太需要這個機會了。
而現在,自己的學生曹忠即將成為導演。
為他以前的學生祖峰帶來了一個非常合適的角色,的確圓了崔新琴一塊心病。
這也算一種傳承吧。
崔新琴心想。
有時候想,她手底下能有一個曹忠,也是一種幸運?
兩人,都在思索。
祖峰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尊敬:
“導演,我擔心我演不好。”
曹忠道:“不需要演。你可以代入你自己的祖輩,用你小時候,用你最熟悉的南京話,去嘗試複刻一段人生。
我相信你從小到大,一定在某一刻,想過那段曆史,把你最真實的情緒,最真實的膽怯,最真實的震驚,代入就好。”
祖峰不再猶豫,他就是客氣一下,但還是婉轉道:
“我不扯謊,我非常喜歡這個角色,但絕不是為了青史留名,我還不配。”
曹忠拍了拍祖峰的肩膀:
“我懂你,師兄。
你為的是血脈相連的記憶傳承,為的是長江水連著秦淮河,玄武湖映著紫金山的六朝煙雨,為的是新街口的百年招牌後顛沛流離的一生。”
祖峰咽了口唾沫:
“那你確實是言重了,我沒那麼高尚。隻是對我來說,導演能選擇我,已經是對我的認可。何況是這種題材的電影,我實在是無法拒絕。”
“那就,這麼定下?”曹忠道。“我們隨時簽合同。”
崔新琴咳嗽了兩聲,納悶問,“流程不對啊,不給你師兄聊聊片酬?”
“老師這是說的哪裡話?這是我親師兄,要出演的又是祖輩的故事,要展示的是虎踞龍盤的氣節。
師兄一身文雅之氣,又怎麼會沾染銅臭之氣?劇組盒飯鹽水鴨管夠就行了,讓師兄回味回味南京口味。”
“啊?”
崔新琴一愣。
懵了。
曹忠看向崔新琴。
“老師,雖然我和師兄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麵,但是一見如故,我感覺他就是我寫的老金,是那個舍生取義的老金,我懂師兄,他怎麼可能允許這部電影的資金不用在刀刃上呢,對吧,師兄?”
曹忠一臉的人畜無害,理所當然。
崔新琴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