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背後,一定有某些‘陰謀炮彈’
我們學的都江堰,曆史證明了其偉大。
所以,為什麼他不去拍一部‘都江堰好人’,因為都會罵他。
而《三峽》不會,因為有人會跟著他衝鋒,去拿著變革,藝術,人性搖旗呐喊。”
崔新琴麻了,整個人有點哆嗦,活了大半輩子,第一下被學生搞沉默了。
她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口。
因為她忽然覺得,太巧合。
三峽工程剛竣工,這邊立馬一部電影上映,講述工程帶來的哀傷,還獲金獅獎了?
崔新琴一激靈,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能細想,不能細想!
她是老人家,跟不上節奏了。
這年輕人,我去,這年輕人!
崔新琴掛斷電話。
茫然了。
她明明是去教訓曹忠的,怎麼回事?
……
中影,韓三品握緊了雙拳。
“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敢說。”
被曹忠懟了一句之後,韓三品在反思。
但是反思了一小會兒,韓三品就不開心了,我中影老大,我反思個屁?
不過對於曹忠所言,韓三品倒是略有思索。
三月份,其實《三峽》就過了審,被允許送往威尼斯。
而現在,似乎要好好瞅一瞅了。
韓三品沒看過這電影,但是曹忠的話,讓他多了些思考。
難不成,真給漏掉了?
……
劇組。
“謝謝曹導,南京真的很冷,這些個電熱毯,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曹導辛苦了。”
“為劇組人員服務嘛。不辛苦。”曹忠看著眾人,“準備準備,今天要拍攝整部電影當中,最重要的戲份之一。”
調好了燈光,背景。
照相館內,
“梅姐,徐哥,台詞都記好了嗎?”
“記好了。”
“不要有壓力,你們先去準備情緒,這場戲之前的那兩場戲,我們沒拍,
你們倆,都是當麵見到了‘中日和善’的虛假宣傳照片拍攝期間,一個嬰兒因為吵鬨被摔死在地上的場景,
甚至這個孩子的屍體還被塞到了林玉秀的懷裡,和蘇柳昌成為一家三口的友善證明。
而在回到照相館之後,林玉秀受到了巨大衝擊。
同時,照相館內同盟也最終決定好了,要借助換通行證上照片的方法,先把女人送走,老金的老婆和女兒被選中,
而此時的王廣海,還以為林玉秀會拿著通行證離開,前來約定產生交流的過程。”
曹忠大概講述了下劇情,給了兩人幾分鐘的時間調整情緒。
都是專業演員,倆人拿出那兩本日記,看了一小會兒,情緒瞬間起來。
曹忠一聲令下,場務打板。
王廣海從外麵風塵仆仆的進來,麵露哀容,進來摟住了梅亭的腰。
他掏出來一張皺巴巴的路線圖。
“按照圖走就行。通行證呢,收好了吧?”
“你說哪件好看?”
梅亭看著自己的很多件旗袍,聲音平緩,在詢問。
“旗袍就不要帶了,打完仗都要穿和服的。”
徐正的演技確實很好,語氣急促,
“我不要,這是上海最好的紅幫裁縫給我裁的。”
梅亭看著旗袍,目光很呆滯。
“這些身外之物,你帶了有什麼用?我跟你說了這麼多,說了多少遍了!”
王廣海突然發了瘋,把那些旗袍拿起來,全都甩在了地上。
他看著林玉秀,不解。
林玉秀也不擋,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而後,她轉過頭,坐在了床沿上,再抬起頭,她的目光當中已經含著淚,但也不看王廣海,隻是目視前方。
“王廣海,我們有未來嗎?”
“我跟你講好幾回,對吧,我立了那麼多功,日本人又喜歡聽戲……我們以後有機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講……”
林玉秀還是呆滯的朝前看,她加重了語氣,終於看向了王廣海的眼睛。
那雙眼睛,哀傷,悲痛,
“我們……”
“有未來嗎?”
王廣海也聽懂了,徐正飾演的恰到好處,他沉默了一瞬,略微低了低頭。
這一問,他很清楚,問的不是他倆,但是他又不想麵對那個真實的問題。
他蹲下,蹲在林玉秀的膝蓋前,搪塞,“眼下,世道不好,我想離婚都離不了,等打完仗。”
“仗打完了呢?我們的未來就一定會好嗎?”
王廣海搬過來凳子,坐下,要坦然的談,
“林玉秀,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本子人輸了怎麼辦?”
林玉秀看著王廣海的眼睛。
王廣海支撐起臂膀,嘴角扯開角度笑了一下,
“本子人怎麼會輸呢?
甲午他們贏了,占了台灣。
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了紫禁城,賠款到現在還沒賠完。
六年前他們占了東三省,今年北平,上海都被打掉了,那你就說南京吧,守了這麼多天還是掉了,攔得住嗎?
攔不住的,
中國人就是一團散沙,不團結的,互相當兵的,連講話都聽不清楚,怎麼打?
你讓本子人怎麼輸?”
“萬一呢?”林玉秀問。
B攝影機上前,去拍攝兩個人的特寫鏡頭。
王廣海目光圓瞪,沒說話。
特寫轉到林玉秀的臉上,她字字鏗鏘,“我是說,萬一本子人,真的輸了呢?”
王廣海坐正了,往後仰,想翹二郎腿,但是又放下了,他看向林玉秀,露出了慘淡的笑。
林玉秀繼續,語氣很重:“如果本子人輸了,那你就是罕見,我就是罕見的老婆。我從小學戲,我唱的是,穆桂英,梁紅玉,我,我懂得,如果我變成秦檜的老婆,死的比現在慘吧。”
王廣海急了,他站起身來,摔東西,“你不要活在戲裡麵了行不行啊,你打開門去看一看,你去看一看,人都死沒了誰跟本子人打,本子人怎麼輸?還說我是罕見,誰活到最後誰說了算,誰贏誰說了算。”
梅亭站起身來,掐住王廣海的臉,將因為情緒激動而手舞足蹈的王廣海攬住。
她聲音顫抖,淚水已經噙滿了眼眶,
“本子人是畜生”
每個字都在抖,
“就算他們贏了,會把我們當人看嗎?我們自己呢?我們算人不?”
王廣海把林玉秀的胳膊拿開,怒斥,
“林玉秀,
你瘋了!”
他甩開門,離開。
曹忠揮揮手,特寫鏡頭再度對準了梅亭的臉。
林玉秀仰頭看天,不讓一滴眼淚落下來。
她很絕望,
但是她卻較著勁兒,不用手,而是閉緊雙眼又睜開,硬生生把要流出來的眼淚,聲聲還了回去。
她堅定地呆滯著,
又堅定的崩塌著。
沒有嚎叫,沒有乾嘔,甚至沒有表情。
她沒掉眼淚,卻在短短拍攝中,腫了雙眼。
曹忠受到的觸動不小,一時間忘了喊卡。
直到申奧拍了拍他,他才如夢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