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四方館內爭勝敗
吐蕃使團在四方館苦等三日。
這七十二個時辰於他們而言,真的是如芒刺背,如鯁在喉,根本不清楚大唐葫蘆裡賣什麼藥。
祿東讚每每站在回廊下遠眺皇城方向,朱雀門上的鎏金鴟吻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仿佛大唐君臣正透過這雙金眸凝視著困守的使團,想弄明白吐蕃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什麼。
三月的長安,春風拂麵,卻令祿東讚脊背生寒,不知這溫柔的春風裡藏著多少大唐的算計。
到了三月十號。
四方館的朱漆大門終於訇然中開。
祿東讚立刻整了整紫貂鑲邊的翻領袍服,目光如鷹隼般掠過魚貫而入的官員,最終目光放在為首的青年身上。
那人身姿如鬆,腰間蹀躞帶綴著的金魚符在晨光中明滅,分明是五品以上要員才可佩的章服。
“這位郎君英武不凡,不知可否認識一下?”祿東讚展袖行了個吐蕃禮,腕間蜜蠟念珠與銀護腕相擊,發出細碎的清響。他嘴角噙著笑,眼尾的皺紋卻如刀刻般深重。
李長河愣了一下,略一拱手,玄色襴衫上的暗紋隨動作流轉,哂笑道:“某李長河,微末小官,此次鴻臚署臨時參議,奉旨協理外藩事宜。”
李長河的嗓音清越如擊玉磬,語氣中卻將“協理”二字咬得極輕。
祿東讚瞳孔微縮,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看這群鴻臚署官員皆在此年輕人後,果真是那位傳奇人物李長河。
“長河君,謙虛了,你的名字大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連我們雪域人都流傳著你的事跡。”
“此番見到,我祿東讚也是不虛此行啊!”
李長河笑而不語,隻是認真打量這名雪域曆史上有名的大論,心中思考接下來如何應對他的手段。
祿東讚滔滔不絕講了三分鐘後,看著李長河那笑語盈盈的麵龐,心中升起一股重視。
此子定力十足,他這三分鐘的話語可不是隨便言語的,而是經過他千錘百煉過的話術,沒人有能在此話術下風輕雲淡,隻要對方開口,那麼他總能從一些蛛絲馬跡的言語中知曉他想要知道的內容。
但這李長河卻是根本不接他的招數,隻是偶爾笑著點頭,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講。
讓他有種難以下手之感,眼前的青年看似溫潤如玉,所言所行卻讓自己有股麵見讚普之感。
危險,危險,危險。
而鴻臚署官員,新任鴻臚署少卿周大也也恰時打斷道:“不知吐蕃主使此番與唐有何主要事宜?”揮揮手,有侍者捧來鎏金鴻雁紋銀執壺。
祿東讚盯著壺嘴升騰的熱氣,忽覺這場博弈遠比想象中凶險眼前。
三巡茶畢,祿東讚將瑪瑙杯重重一擱,哈哈一笑:“大唐為東極上國,雪域吐蕃慕其風采,我王鬆讚乾布願與唐永世修好,互惠互利,特派本使與大唐建立關係。”
“不過,好奇的是,為什麼上唐要囚我們使者團於四方館不得進出?為何這三日不會見我吐蕃使團?是看輕我們吐蕃,還是大唐將四方來使視作圈中羔羊?”
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猙獰的刀疤,“此乃前象雄王所賜!我吐蕃男兒可以流血,不可受辱!”
“還有,今日會麵,規格方麵肉眼可見的極低,而三日前唐庭那位上官也不見影子,大唐雖為上國,但也不能如此欺辱我們吐蕃吧,吾為主使者,更是吐蕃大論,當於大唐宰輔,而今日我看隻是鴻臚署官員接待,不怕傳出去受到諸國恥笑嗎?”
“果然。”李長河和周大也對視一眼,明白吐蕃使團要開始發難了。
不過既然大唐能晾他三天,自然也預料到了吐蕃的反擊。
滿室寂靜中,周大也行了一禮:“尊敬的吐蕃大論,非我唐輕慢,而是最近我唐這幾日事情緊急。”
“哦?什麼事情比兩國交流這樣的大事還要緊急?”祿東讚沒好氣道。
“與吐蕃一般,統一戰爭。”李長河不緊不慢一句。
祿東讚雙眼射出精芒,“李參議的話另有所指,什麼意思?”
李長河笑了笑,端起一杯茶,吹了吹熱氣,“字麵意思,去歲冬月,有雪域中人遣密使獻羊皮卷於兵部,言吐蕃即將一統雪域,與雪域吐蕃讚普鬆讚乾布王一樣,大唐也在進行最後的統一戰爭,北境梁師都,七日前,大唐揚起兵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