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雲小墨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小手捧起一本最厚的《雲氏賬略》。
這本,是娘親當年打理雲家所有藥鋪生意時留下的賬冊。
小家夥翻開書頁,燭光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在他黑亮的眼睛裡映出了一串串跳動的影子,就跟活過來了一樣。
雲小墨的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賬冊上的字。
“咦?”
在他眼裡,那些字一個個拆開,又飛快地重新組合成一幅幅圖畫。
紅色的線是花銷,綠色的線是進項,藍色的塊塊是存貨。
數不清的數據在他腦子裡撞來撞去,眨眼間就織成了一張巨大又複雜的生意網。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像有星星在閃,嘴裡的話跟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往外冒。
“娘親!我算出來了!”
“城東那個孫家藥行,三百二十兩銀子!就夠了!我們把他們的‘七星草’全買光,何家就斷了貨,他們的百草堂非得關門不可!”
他小小的手指在賬冊上飛快地劃來劃去。
“就這麼乾,用不了三個月,咱們最少能賺八百兩!翻一倍的純利!”
雲知夏整個人都聽傻了,還沒回過神,另一邊的雲小暖,魂兒已經被一本畫滿了花花草草的《百草圖鑒》給勾走了。
她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書頁上一株畫得活靈活現的龍膽草。
就在指尖碰上去的刹那,書頁邊緣的墨跡倏地亮了一下,快得幾乎是錯覺,手一拿開,那光就沒了。
雲知夏心裡咯噔一下:這光……
怎麼回事?
隻有孩子們碰的時候才會亮?
雲小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輕輕地抖動著。
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小臉上全是藏不住的驚喜。
“娘親!娘親!”
“這棵龍膽草跟我說悄悄話了!”
“它說,它喜歡和旁邊那個叫金銀花的朋友待在一塊兒。”
“要是把它們倆磨成粉粉,做成藥膏,不光能治好更多人的皮膚癢癢,還能讓大家更喜歡咱們的藥呢!”
雲知夏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緊接著,就是漫天的狂喜。
她看看這個一本正經跟她談生意的兒子,又看看那個能跟草藥“聊天”的女兒。
這一刻,她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金手指,這才是她真正的金手指!
不是那些死物,是她拚了命也要護住的,這兩個活生生的大寶貝!
她再也繃不住,一把將兩個孩子緊緊摟進懷裡,也顧不上形象了,在他們的小臉蛋上左邊“吧唧”一口,右邊“吧唧”一口。
“我的乖寶!我的心肝寶貝!你們可比娘親厲害太多了!”
雲小墨被親得臉都紅了,有些害羞,但還是挺直了小腰板,特彆認真地回答。
“是娘親先教我們認字算數的。”
雲小暖則咯咯直笑,使勁兒在娘親的臉頰上蹭了蹭,奶聲奶氣地應和。
“也是娘親天天給我們講草藥的故事,它們才肯跟我說話的。”
雲知夏笑著笑著,眼淚又下來了。
她抬起袖子胡亂在臉上一抹,低頭看著懷裡的醫書和賬冊,臉上的柔軟和脆弱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淬了火的堅硬。
柳承業是倒了,可百草堂還在。
李家欠她娘的,是時候連本帶利,一筆一筆地討回來了。
這一次,她可不是孤軍奮戰。
她立刻轉身,從櫃子裡翻出紙筆。
“小墨,把孫家藥行的地址、何家的供貨單子,都寫下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踩點。”
她又摸出藥臼遞給小暖。
“乖寶,後院就有曬乾的龍膽草和金銀花,咱們現在就試試你的新方子。”
“要是成了,這藥膏,就是咱們的第一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