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太後身上,飛快地伸出指尖,在娘親的掌心裡寫下了一個字:假。
藥渣的苦味裡摻了陳藥的黴味,與柳承業袖口的味道同源,這駐顏方從根上就是個騙局!
雲知夏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惶恐模樣,正要從袖中取出藥方。
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的雲小暖,忽然伸手,緊緊拽住了她的衣角。
小姑娘仰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太後。
她歪著腦袋,用最天真、最不解的聲音,輕聲問道:“太後娘娘,你心裡為什麼有個小哥哥一直在哭呀?”
“他說他好冷,想讓你抱抱他。”
柳承業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竟忘了,這死丫頭能看穿人心!
早知道就該先買通宮人,給她灌一碗啞藥下去!
可現在,太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哥哥”三個字勾走了,他精心準備的“駐顏方陷阱”,徹徹底底成了個笑話!
鳳榻之上,太後保養得宜的臉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小哥哥”……
這個稱呼,除了她和皇帝,再無第三人知曉。
那是她最疼愛的、十年前一場風寒就去了的七皇子,才會用的小名。
是她這十年來,午夜夢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心病!
太後死死盯著雲小小暖,那雙抓著鳳袍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她猛地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呼吸急促得像個破風箱。
她眼前陣陣發黑,若非死死攥住榻沿的雕花,幾乎要從鳳榻上栽倒下來。
那個名字,像一把生鏽的刀,猝不及防地捅進了她早已結痂的心臟。
殿外,一名暗衛見慈寧宮動靜不對,悄無聲息地退至宮牆的陰影裡。
他家大人顧晏塵交代過,若雲小姐遇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住。
殿內,太後失態的聲音已然發抖。
“你……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急切,再也無法用雍容華貴來掩飾。
全場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柳承業徹底傻了眼,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怎麼會被一個奶娃娃三言兩語,就撕開了一個他完全無法控製的口子。
雲知夏的反應快到了極點。
她磕頭時,眼角餘光瞥見太後榻邊那隻安神藥碗。
藥渣裡“夜交藤”的劑量明顯過重,這正是心病鬱結、夜不能寐的典型表現。
她心頭一凜——夜交藤過量本就耗散心神,若再用上駐顏方裡那些熱性的藥材,無異於火上澆油。
看來,今天不僅要保住孩子,還得準備給這位太後“治病”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哭喊聲更顯真實。
“撲通”一聲,她重重跪倒在地,一把將雲小暖緊緊地摟進懷裡,護得嚴嚴實實。
她的身體在發抖,聲音裡帶著哭腔,充滿了為人母的驚慌與恐懼。
“太後娘娘恕罪!太後娘娘恕罪啊!”
“小女……小女自幼體弱,身子骨輕,有時候……是會說些胡話,看到些……旁人瞧不見的東西。”
“她不是有意要驚擾鳳駕的,她什麼都不懂啊!”
“許是……許是娘娘您鳳體欠安,心神不寧,才讓這孩子胡言亂語了……”
“求太後娘娘饒了她,求太後娘娘開恩啊!”
她一邊說,一邊重重地磕下頭去,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