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誣告的男人被拖了出去,嘔出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拖出一條汙濁的痕跡。
他用儘最後的氣力嘶吼。
“雲老夫人的字,是你親手教的!”
一瞬間,公堂內鴉雀無聲。
幾十道視線齊刷刷釘在雲知夏身上,火辣辣的疼。
裴硯之臉上掛著的假笑僵了一瞬,隨即弧度更深。
他等的,就是這個。
他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抽出一封信。
信紙發黃,邊角都起了毛,一股子陳舊的黴味。
可信紙剛一亮出來,雲小暖就悄悄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小手捂住嘴,壓著嗓子嘀咕:“哥,這味兒不對!是新的!”
“跟文宿閣掌櫃給我的‘竹心紙’一個味道,不是放了好久的舊紙!”
公堂之上,裴硯之的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句地敲在每個人心上。
“這,是雲知夏的母親,雲老夫人臨終前,寫給臣的親筆信。”
他將信舉高,特意在眾人麵前晃了一圈。
“信裡,她親口承認,當年是受了逆黨脅迫,才參與煉製‘牽機引’。她自知罪孽深重,無顏苟活,故而自儘了斷。”
他頓住,視線轉冷,直直射向雲知夏。
“雲知夏,你母親的筆跡,你不會不認得吧?”
衙役將信呈了過來。
雲知夏隻掃了一眼,指尖就涼透了,寒意從腳底板直竄上天靈蓋。
是娘的字,一筆一劃,分毫不差。
可她怎麼會寫這種東西?
她怎麼可能是……
自儘?
趁著接信的動作,雲知夏指尖微動,從袖袋裡撚出一片給孩子備著防蚊蟲的紫蘇葉,指腹壓著葉片,不動聲色地擦過信紙邊緣。
墨綠的葉片,立刻染上了一層暗沉的褐色。
她猛地抬頭,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聲音都變了調:“大人!這信紙有毒!和‘牽機引’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又急忙看向雲小墨,語速飛快。
“娘教你的‘舊紙無毒新紙毒’,新醫館的驗毒法,記下!”
雲小墨二話不說,掏出炭筆就在那塊小小的記事板背麵,飛快畫了一個染上黑點的紫蘇葉。
“記下了!以後驗紙就這樣驗!”
裴硯之嗤笑一聲。
“一派胡言!信紙存放五年,受潮發黴,氣味有變罷了,何必故弄玄虛!”
他話音未落,雲小暖已經噔噔噔邁著小短腿,一口氣跑到了主審席前。
她舉起一直寶貝地收在袖袋裡的另一張舊信紙,那是她娘親唯一的遺物。
“大人!我娘親的舊信紙,聞著是淡淡的‘苦艾草香’,不是那種甜絲絲的‘竹子味兒’!”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童音,讓裴硯之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這封信,是假的。”
雲小墨從雲知夏身後站了出來,將他的記事板翻了個麵。
他用小手指著板上的一行刻痕,因為太用力,不小心被木刺紮了一下,“呀”地叫了一聲。
雲小暖立刻跑回來,心疼得不行,趕緊掏出娘親繡的小太陽帕子,捧起哥哥的手指頭,呼呼地吹著。
“哥哥,小心手!算賬可不能紮著!”
雲小墨反手把記事板塞給她。
“你幫我指著‘三月廿七’那一行,我怕看錯行!”
雲小暖踮起腳尖,用細細的手指點著那行字,一字一句,念得全公堂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裴相府,采購竹心紙二十刀,用銀二百兩!”